王耀敲了敲桌子,指甲在桌面上划过,发出尖锐的噪声。“这样才对,你懂了吗?伊万。”
伊万摸了摸那因为药剂留下的小小的针孔,他抬起椅子把它从桌洞里往外拉出一些距离,他坐上去,问王耀,“你不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吗?”
王耀摇摇头,“实际上,再来之前我没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也没预料到我会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伊万握着钟,对着手表把钟调回正确时间,“你来的时候,他还在的,按正确会面时间,在那天三小时前消失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出去了一段时间,你没有遇见过他吗?”
王耀想起那道转瞬即逝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说:“尽管很遗憾,但我想我错过了那次机会。”
他看着伊万,很缓慢地说,“他对我而言就是个幻影,我不是害怕再见到他,仅仅是当他坐在我面前时,我就越希望他是个虚假的东西。我越是希望我的理想,信仰澄澈耀眼,我就越不想看他。”
伊万看着王耀,一手捏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出捂住王耀的眼睛,“你如果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可以这么对我说。也许他能收到也不一定。”
王耀安静下来,他没有挣扎也没有立刻说话,伊万能感受到掌心处传来的被睫毛扫过的痒感。
半晌,王耀开口,“呃,伊万”
“不是,喊我的名字。”
“不,伊万,我是说,伊万,你能松手吗?我感觉肩膀很痛。”
伊万慌乱地松开手,他发现掌心已经被血濡湿。他想要查看,被王耀挡了下来。
王耀敲了敲桌子,对他说,“没事,别紧张,伊万,我想有必要和你说清楚,我分得清你和他的区别。如果我真要对他说什么,我睁着眼就可以了。”
“好吧,万尼亚明白了。”伊万点点头,他不太喜欢敲桌子的声音,但这似乎是王耀的习惯,他愿意尊重。他主动伸出手问“那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去狩猎吗?”
“当然可以。你能振作起来我很高兴。”王耀握住他的手。——————————————————————
“如果万尼亚站在那,你会对我开枪吗?”伊万问。
王耀搓了搓手,重新把手插回了口袋,他回答“那你可得为我省下一枚子弹,伊万,”
“我不值一枚子弹吗?”伊万问。
王耀点头,“当然,因为所有敌人都只需要一枚子弹,当你成为我的敌人,我想我再为你批准一枚子弹吧。”
“真的要对万尼亚开枪吗?”伊万歪着头问。
王耀笑了笑,他最近耐心不错,不用敲点桌子或者脑壳,也不用去抓些东西来压抑愤怒。
“相信我,伊万,作为我的敌人,只是被喂颗子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噫,真可怕呢万尼亚可得好好保护自己,或者…",说着伊万一把抱住,脑袋蹭进对方的围巾里,他亲了亲对方跳动脉搏的侧颈,“或者先下手为强。”
王耀推了推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冷风一个劲往脖子里钻。“好冷啊,伊万,看看你,一身血,脸上也都是,跟你来狩猎,不知道还以为来分尸的呢。”
王耀看着身上被血渍弄脏的衣服,叹了口气,两人脚边围了一圈猎物,有些因为处理不当,血溅一地。好在风雪够大,这一地狼狈很快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掩盖。
冬天还有段时间,等春天到来,一切又将裸露在外。谁会得到一个承诺,谁来为棺材敲个钉子,谁坐等收利息,谁悄悄从伤口里醒来…
到春天的时候,王耀正式和伊万道别,他会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不会再涉足这里。至于冬天的纽带能否最终促成正向的结果,这都要看未来了。
“好了,该出发了”王耀提了提行李,他隔着口袋摸了摸里面的信,防止意外发生。他转过头,对着伊万挥挥手,就往大门口走去。
“咔嗒”
伊万打开了安全栓,他将枪口对准了王耀。
他笃定对方肯定听见了,但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直到他的身影在春天的阳光中几乎消散。
伊万能看到对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腿,用的是指尖。伊万至今不知道那是某种暗号或者可能是什么暗示之类,但当王耀做出此类动作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与他存在着某种割不断的纽带,联通着两人血脉外的某些东西。
“不动手吗?”身旁有人问,伊万摇摇头,他放下枪说:“就当为他省下一枚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