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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为美羊羊的第一人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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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暴雨,喜羊羊为救美羊羊被车撞飞。
病床上他笑着安慰她:“别哭啊,我还能参加考试呢。”
三个月后毕业典礼,美羊羊捧着花束推开复健室的门。
轮椅翻倒在地,少年蜷缩在雨水中抽搐。
散落的诊断书被雨水晕开:“永久性脊髓损伤”。
她冲过去抱住他,却听见压抑的呜咽:“别看...求你...”
“我的腿...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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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阳光晒得树叶都卷了边儿,空气黏糊糊的,像裹了一层滚烫的糖浆。知了的叫声一阵紧似一阵,吵得人心头也跟着莫名地发紧。我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裙角,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了,牢牢黏在篮球场那个奔跑跳跃的身影上。
喜羊羊,那个永远像带着风奔跑的少年,此刻正高高跃起,手腕轻轻一拨,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应声入网。场边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和女生的尖叫。
汗水顺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滑落,亮晶晶的,沾湿了雪白的鬓角。他笑着抹了一把脸,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眼底,碎金子般跳跃着。他朝我这边望过来,眼神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得意。
心脏像是被那笑意轻轻撞了一下,猛地漏跳一拍,脸颊也跟着发起烫来。我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上的褶皱。等他终于跑过来,带着一身蓬勃的热气和阳光晒过的青草味在我身边坐下,我才敢偷偷抬眼看他。
“喏,给你的。”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瓶还挂着冰凉水珠的汽水,塞进我手里,“冰镇过的,解解暑。” 瓶身冰凉,激得我指尖微微一缩,那股凉意却奇异地顺着指尖一路熨帖到心底。
“谢谢……”我小声说,拧开瓶盖,气泡“嗤”地一声轻响。
他仰头灌了几口自己那瓶水,喉结上下滚动着。放下水瓶时,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左膝盖上,力道不轻地揉了几下。
“膝盖又疼了?” 我心头一紧,忍不住开口问。这个动作,最近几天已经看到他重复好几次了。
“啊?哦,没事儿!”他立刻松开手,咧开嘴,笑容灿烂得晃眼,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蹙眉只是我的错觉,“老毛病了,训练磕碰的,小意思!歇会儿就好。” 他拍了拍膝盖,发出“啪啪”的轻响,像是在向谁证明它的可靠,“放心,这点小状况,拦不住我上场打球,更拦不住我去考试!” 他冲我眨眨眼,那笑容里盛满了夏日午后的阳光,似乎能驱散一切阴霾。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揉膝盖的手,那股午后闷热的黏腻感,又沉沉地压回了我的胸口。
日子在堆叠如山的试卷和倒计时牌不断翻动的数字里,飞快地向前滚。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油墨和一种无形的、绷紧的张力。教室后墙上鲜红的数字,像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傍晚放学,天色却阴沉得可怕。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压着,沉甸甸地堆满了整个天空,一丝光也透不出来。闷雷在云层深处翻滚,发出遥远的、压抑的轰隆声,像巨人沉重的叹息。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胶水,一丝风也没有,只有沉甸甸的水汽无声地积聚着,几乎能攥出水来。
我刚走出校门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又急又密,瞬间在干燥滚烫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片灰白的尘雾,随即又被更凶猛的雨帘覆盖。视野在几秒钟内就变得一片模糊。
“糟糕!”我低呼一声,慌忙把书包顶在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雨水很快浇透了单薄的校服,冷意贴着皮肤往里钻。视线被雨水和刘海糊住,我狼狈地抹了把脸,试图辨认方向。这雨来得太急,连路都看不清了。
就在我跑到一个车辆稀疏、行人更少的岔路口时,眼角余光瞥到远处两道刺眼的白光,穿透厚重的雨幕,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那车……怎么开得这么快?!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想跑,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冰冷湿滑的路面上,书包从头顶滑落,掉进浑浊的水洼里。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滂沱大雨中撕开一道尖锐的口子,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绝望。时间被拉长了,又猛地压缩。那两道雪亮的光柱在迷蒙的雨帘中急剧放大,像死神冰冷的瞳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每一个撕裂的音符都敲打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就在那庞大的金属阴影即将吞噬我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侧后方撞来!不是撞击,更像是被一股决绝的风暴裹挟着推开。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踉跄摔去,重重跌进路旁积水的绿化带里,冰冷的泥水瞬间灌满了口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紧随而至,压过了天地间所有的雨声。
我呛咳着,挣扎着从泥水里抬起头,脸上糊满了冰冷的泥浆和雨水,视线模糊。透过密集的雨线,只看见一个熟悉得刺眼的蓝色身影,像一只被狂风折断翅膀的鸟,以一种完全失去控制的、极其不自然的姿态,高高抛起,然后狠狠砸落在几米开外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一声沉闷到令人窒息的钝响,再无声息。
那抹蓝色,在灰暗的雨幕中,刺眼得如同最深的噩梦。
“喜羊羊——!!!”
喉咙里爆发出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凄厉尖叫,仿佛被撕裂。我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爬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倒在雨水中、一动不动的身影。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着我的脸,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我跪倒在他身边,手抖得不成样子,想碰触他,却又怕得要命。他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额角一道刺目的鲜红正迅速洇开,被雨水稀释,染红了身下的一小片积水。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了无生气。
“喜羊羊…喜羊羊你醒醒!你看看我啊!” 我颤抖着去拍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那温度冻得我指尖发麻。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
“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我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声音在暴雨中显得那么微弱、那么绝望。
雨,依旧无情地倾泻着,冲刷着地上刺目的红痕,也冲刷着我濒临崩溃的世界。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固执地钻进鼻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苦涩。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照得墙壁、地板,还有病床上那张过分安静的脸,都泛着一层毫无生气的冷光。
喜羊羊躺在那里,安静得吓人。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一道突兀的白色封印,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没有血色,几乎与身下的床单融为一体。点滴管里的药水,一滴,又一滴,缓慢而固执地坠入透明的软管,再流进他苍白的手背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里。那细微的滴答声,成了这死寂病房里唯一的节奏,沉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眨也不敢眨。每一次他微弱的呼吸带起胸口细微的起伏,都让我悬着的心暂时回落一点点,随即又因为长久的沉寂而猛地揪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浓密的睫毛终于轻轻颤动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蝶翼,极其缓慢地掀开了。
那双总是盛着阳光和狡黠笑意的蓝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浓重的迷茫和虚弱的水汽。他的视线涣散地在惨白的天花板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
他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喜羊羊……”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刚开口,喉头就哽住了,积蓄已久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滚烫地滑落。我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他看到我的眼泪,原本迷茫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些许,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种本能的担忧。他极其吃力地动了动没在输液的那只手,指尖微微抬起,似乎想触碰我,却又无力地垂下。
“……别……哭啊……”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微弱得如同叹息。他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试图做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可那笑容苍白而虚弱,像一张随时会碎裂的薄纸。
“我……没事……” 他停了一下,费力地喘息着,目光有些失焦地扫过病房的窗户,窗外依旧是阴沉的天色,映着他眼中的茫然,“……考试……我……还能……参加……”
“考试”两个字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吐出,带着一种天真的执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最深处。我猛地捂住嘴,再也无法抑制那汹涌的酸楚和巨大的悲伤,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破碎地溢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
他看着我,那双蒙着水汽的蓝眼睛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孩童般的困惑和无措,仿佛不明白我为何如此悲伤。那点困惑,让我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痛得无法呼吸。
三个月,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漏走了。毕业典礼的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甜腻的香气、离别的低语,还有少年少女们故作轻松的喧嚣。礼堂的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在身后,只剩下走廊里消毒水的冰冷气息,顽固地钻进鼻腔。
我怀里紧紧抱着一束花,是特意挑选的向日葵,硕大的金色花盘朝着我,像凝固的阳光。花瓣边缘还带着水珠,新鲜得有些扎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包装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束花很沉,沉得我手臂发酸,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每一步都踏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终于走到那扇熟悉的病房门前。门上的牌子写着“复健室”。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沉甸甸的悸动,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室内的景象,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没有开灯。窗外是连绵的阴雨,灰白的天光吝啬地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室内冰冷的轮廓。一把空荡荡的轮椅翻倒在地,轮子兀自微微转动着,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吱呀声。
而在靠近窗边的空地上,一个身影蜷缩着,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浸泡在从窗外飘进来的雨水形成的小小水洼里。
是喜羊羊。
他背对着我,身体以一种极其痛苦、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捏碎的虾米。蓝色的病号服下摆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过分单薄、甚至在微微颤抖的脊背轮廓。他的双臂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腿,肩膀剧烈地起伏、抽搐,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像是受伤野兽濒死的哀鸣,一声声,闷闷地捶打着死寂的空气。
地板上,散落着几张被水浸透的纸。离他不远,就在那摊冰冷的雨水边缘。雨水正无情地洇开纸上的墨迹,将那些冰冷的铅字晕染成模糊的、绝望的灰色团块。但我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那触目惊心的标题——诊断书。
还有那行被反复晕开、却依旧如同烙印般刺穿我瞳孔的字迹:
【永久性脊髓损伤】
我怀里那束灿烂的向日葵,“啪嗒”一声,直直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花瓣摔散开来,几片金黄色的碎片无助地飘落在诊断书旁边,被浑浊的雨水迅速打湿、污染。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我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从后面紧紧抱住了那个在雨水中抽搐、冰冷而颤抖的身体。
“喜羊羊!”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里,替他承担这无边的痛楚。
被我抱住的那一刻,他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击中。紧接着,是更剧烈的颤抖。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开始不顾一切地挣扎,试图挣脱我的怀抱。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绝望的蛮横。
“放开!……放开我!”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的。
“我不放!喜羊羊,你看看我……” 我死死抱住他,泪水疯狂地涌出,滴落在他冰冷的、湿透的蓝色病号服上。
他的挣扎突然停住了。整个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他把脸更深、更深地埋进自己蜷缩的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那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碾磨出来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最后的堤坝,带着令人心碎的卑微和痛苦,闷闷地传了出来:
“……别看……求你……别看我……”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他的脊背在我的臂弯里剧烈起伏,那压抑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闷闷地撞击着我同样破碎的胸腔。窗外灰白的光线勾勒着他蜷缩的轮廓,冰冷的地板吸走他身体残存的热度,也吸走这房间里仅存的生气。
“……我的腿……” 他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无边无际的羞耻和绝望,像垂死者最后的叹息,沉重地砸进满室死寂里。
“……好丑。”
雨水持续不断地敲打着玻璃窗,单调而冰冷,仿佛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