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妈妈”那甜腻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卡顿，像是老旧的磁带被什么东西绞住了。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成了实体。温度骤降，连灯光都昏暗了几分。
其他挑战者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餐盘里。他们觉得这个新人不是疯了，就是活腻了。居然敢当面质疑“妈妈”的厨艺？这和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区别？
平头壮汉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接下来的血腥场面。
“妈妈”那肥胖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脸上缝合般的笑容咧得更开，几乎要撕裂到耳根。她那双灰白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凌霄。
“我的好孩子，妈妈的菜……怎么会不新鲜呢？”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身后巨大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膨胀着，几乎要触碰到天花板。
然而，身处阴影中心的凌霄，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餐盘边缘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妈妈，你看。”他指着盘子里那坨依旧在蠕动的黑色物质，“这道菜，我姑且称之为‘酱烧蠕虫’吧。你看它的表皮，光泽暗淡，肉质松弛，而且体表的黏液已经有浑浊的迹象。根据我在天……咳，我们家后厨帮工上万年的经验来看，这玩意儿起码死了有三天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用不新鲜的食材，是对厨师最大的侮辱，也是对食客最大的不尊重。妈妈，你也不想我们这些可爱的孩子，吃了拉肚子吧？”
“拉肚子……”
“妈妈”口中重复着这个词，她那简单的逻辑系统似乎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规则一：孩子要保持微笑，悲伤会引来不好的东西。
规则三：必须吃完食物。
规则六：无条件服从妈妈。
凌霄的话，巧妙地将这几条规则串联并制造了一个悖论：如果吃了不新鲜的食物导致生病，孩子们就会痛苦，就会违反规则一；可如果不吃，又会违反规则三。而作为爱孩子的“妈妈”，她理应不希望孩子们生病。
“妈妈”身上的黑气翻涌，她那僵硬的身体发出了“咔吧咔吧”的骨骼错位声。她脸上的笑容时而扭曲，时而消失，灰白色的眼珠里充满了混乱。
整个餐厅里的挑战者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恐怖的怪物，居然被这个新人几句话说得快要宕机了！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现场教学如何反向PUA最终Boss吗？
金丝眼镜男扶着镜框的手在颤抖，他看向凌霄的眼神，从看疯子，变成了看神明。
“我……我的孩子……”
过了许久，“妈妈”那混乱的状态才逐渐平息下来。她身上的黑气收敛，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僵硬。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霄，那眼神复杂得让人难以理解。
“你说的……有道理。”她缓缓开口，“浪费食物是不对的，但让孩子吃坏肚子，是妈妈的失职。”
她伸出肥硕的手，端走了凌霄面前的餐盘。
“既然你对食材这么有研究，”她的声音恢复了甜腻，“明天早上，你就和王伯伯一起，去为弟弟妹妹们准备新鲜的食物吧。”
说完，她臃肿的身影转过身，拖着黏腻的脚步，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
随着“妈妈”的离开，餐厅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消失。
“呼……”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们看向凌霄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敬畏，还有一丝狂热。
“大……大佬！”平头壮汉第一个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大佬，你这波操作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小弟我叫周勇，以后就跟你混了！”
金丝眼镜男也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叫陈默。朋友，你是不是……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面了？你对规则的理解，太深刻了。”
凌霄淡定地拿起餐巾，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油渍。
“还行吧，略懂一二。”他随口应付道。
这算什么？想当年他在天庭舌战群儒，和文曲星君辩论“茴香豆的‘茴’字到底有几种写法”的时候，场面比这激烈多了。
晚饭时间结束，众人心有余悸地离开了餐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半，距离十点熄灯的门禁只剩下半个小时。
“必须在十点前回到各自的房间，”陈默一边走一边低声提醒众人，“规则二写得很清楚，熄灯后走廊里有东西巡逻。”
每个人的胸口都贴着一个姓名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房间号。凌霄的房间在二楼尽头的207。
走在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凌霄的仙识如水银泻地般悄然散开。
这个所谓的“怪谈世界”，在他眼中，就像一个粗制滥造的幻境。空间结构脆弱，能量驳杂，到处都是由恐惧和怨念扭曲而成的“污染物”。
墙上那些蜡笔画的笑脸，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张张痛苦哀嚎的真实面孔。
空气中飘散的，除了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路过一个拐角时，凌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她脚上，穿着一双鲜红色的皮鞋。
（规则四：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穿着红鞋子的“孩子”。）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猛地回过头。她的脸上一片空白，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只有一个用血画上去的、诡异的螺旋状笑脸。
她对着凌霄的方向，“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跟在凌霄身后的周勇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凌霄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甚至还对着那个无面女孩友好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在跟邻居家的小孩打招呼。
那无面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她歪着头，似乎在困惑这个新来的“哥哥”为什么不怕她。片刻后，她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走廊的阴影里。
“大、大佬……你……”周勇的声音都在发颤。
“小场面，别慌。”凌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很快，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住宿区。走廊两侧是一排排紧闭的房门。凌霄注意到，204房间的门缝底下，正有一丝丝黑色的霉斑，如活物般向外蔓延。
（规则八：看到墙上有黑色的霉斑在蔓延，请立刻离开。）
看来，住204的那位兄弟，今晚怕是凶多吉少了。
凌霄找到了自己的207房间，推门而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陈设简单，但打扫得异常干净，干净得有些不正常。
最诡异的是，房间里没有任何能反光的东西。窗户玻璃被涂成了黑色，墙上光秃秃的，连个金属门把手都没有。
（规则五：孤儿院里没有任何镜子。）
凌霄嘴角一撇。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反倒让他更好奇了。
他走到窗边，伸出手指在黑色的涂层上轻轻一划。
仙力微吐，那层厚厚的黑漆便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一小块，露出下面清澈的玻璃。
窗外不是夜空，而是一片混沌的漆黑。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一切正常。
“切，没劲。”
凌霄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看到什么三头六臂的玩意儿呢。
就在这时。
“铛——铛——铛——”
孤儿院古老的挂钟，敲响了十下。
几乎在钟声落下的瞬间，整个孤儿院的灯光“啪”的一声，全部熄灭。
极致的黑暗和死寂，笼罩了一切。
紧接着，一阵沉重、缓慢，仿佛拖着千斤重物般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响了起来。
“咯……吱……咯……吱……”
规则二所说的，在走廊里巡逻的“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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