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的符号

第一场雪落进教室时，茱时微正往窗户上贴剪纸——是朵镂空的槐花，米白色的卡纸边缘缠着圈棉线，是万时砚用手工社剩下的边角料帮她缠的。赵磊抱着暖手宝从外面冲进来，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快看楼下！万时砚和林溪在堆雪人呢，雪人还戴槐花围巾！”

她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万时砚正往雪人脖子上系围巾，米白色的粗布上绣着朵槐花，针脚松松垮垮，是他上周在手工社练手的作品。林溪站在旁边递胡萝卜，围巾的流苏扫过万时砚的手背，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挨得很近，像幅被雪覆盖的剪影画。

“那围巾是林溪奶奶织的，”后座的同学忽然说，“上周看见万时砚拿着去改，说要给雪人戴，说是奶奶的心愿。”茱时微没说话，指尖捏着的槐花剪纸被戳出个小洞，棉线松了头，像根断了的弦。

其实那是林溪奶奶特意织的“和解围巾”——知道他们闹过误会，想让万时砚转交给茱时微，又怕太刻意，才说“给雪人戴也好看”。万时砚往雪人脖子上系围巾时，故意把槐花图案转到正面，对着教学楼的方向，像在说“我在等你”。

午休时，雪下得更大了。茱时微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看见万时砚蹲在雪地里，手里拿着片槐树叶形状的模具，正往雪地上印图案。林溪站在旁边撑伞，伞沿的积雪落在万时砚的肩膀上，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地把树叶印连成排，从教学楼直通向手工社仓库。

“这是给奶奶的惊喜，”林溪看见她，笑着解释，“她说想看槐花在雪地里开花的样子。”茱时微的目光落在万时砚冻红的指尖上，他的手套放在旁边的雪堆上，米白色的，掌心缝着块槐花瓣布，是她去年冬天送的，此刻正被雪浸得发亮。

她转身往回走时，听见万时砚在身后喊：“时微！”回头看见他举着片冻在冰里的槐花，冰面被打磨得光滑，像块天然的镜子，“这是果园摘的最后朵槐花，冻起来能留到春天。”

冰坨在他手里晃着，反射出她的影子，也反射出林溪撑伞的身影。茱时微突然觉得那冰面像面哈哈镜，把简单的事情照得扭曲，她咬着唇没接，转身走进了教学楼，身后的雪地印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像串没说出口的委屈。

傍晚去手工社拿东西时，仓库的门没锁。茱时微推开门，看见万时砚正对着盆结冰的槐花发呆，冰面裂开道缝，像道没愈合的伤口。他的笔记本摊在旁边，翻开的那页画着两幅图：左边是雪地里的槐花印，右边是冰坨里的槐花，旁边写着行字：“想把冬天的美好给她，却弄碎了。”

仓库的窗台上，放着个眼熟的木盒，里面是林溪奶奶的旧织针，针尾缠着圈米白色的棉线，是茱时微帮万时砚缠的，说“这样握针不冻手”。旁边的布包里装着副新手套，灰蓝色的，指尖缝着槐花瓣，针脚比去年的工整了许多——是他熬了三个晚上织的，本想在第一场雪送她。

“你来了。”万时砚的声音有点哑，把冰盆往旁边推了推，“林溪奶奶说，误会就像结冰的花，敲碎了才能看见里面的蕊。”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是林溪写的：“万时砚说你不开心时，看见槐花就会笑，让我别再当电灯泡啦。”

茱时微忽然注意到仓库的梁柱上缠着圈棉线，米白色的，从门口直绕到窗台，线上挂着许多冰坨，每个里面都冻着朵槐花，冰面被打磨得透亮，像串会发光的风铃。“这些是……”她的声音有点抖，指尖触到其中块冰坨，冰凉的触感里藏着丝温柔。

“从上周开始冻的，”万时砚挠挠头，耳尖红得像冻熟的樱桃，“每天冻块，想等凑够三十块，就串成帘子送给你，说‘冬天的风再硬，也吹不散这么多槐花’。”他指着最中间的那块冰坨，里面冻着两片花——朵槐花和片银杏叶，冰面下用棉线缠着个小小的结，像个和解的符号。

赵磊抱着暖炉从外面进来，看见这场景突然嚷嚷：“我的天！万时砚你这是搞冰雕展呢？冻这么多花，手都要成冰棍了！”他从怀里掏出个保温杯，里面是刚煮的姜茶，“林溪让我送来的，说时微肯定在这儿，还说……”

“别说了！”万时砚突然打断他，脸涨得通红。茱时微却笑了，接过姜茶往他手里塞：“其实我早上就知道误会了，看见你把围巾上的槐花对着我的窗户。”她指着冰坨里的双花，“这个结打得比上次海边的同心结好看。”

他的眼睛亮起来，像冰坨里的光：“那……你原谅我了？”茱时微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片剪纸，是刚才在教室没贴完的槐花，边缘缠着根棉线，她把棉线系在他的织针上，冰坨风铃突然叮当作响，像串被解开的心事。

雪停时，月亮从云里钻出来。万时砚推着单车送茱时微回家，车筐里放着个保温桶，外面缠着米白色的棉线，和仓库里的风铃是同卷。“这里面是槐花糖稀，”他把桶盖掀开条缝，甜香混着白气冒出来，“比硬糖暖，冬天吃不容易冰牙。”

路过老槐树下时，看见那个雪人还站在原地，只是围巾被换成了新的——灰蓝色的，边缘绣着圈槐花瓣，是茱时微刚才从仓库拿来的，此刻正被月光照得发亮，像个站在雪地里的见证者。

“其实林溪今天中午就走了，”万时砚忽然说，声音比雪夜还轻，“她奶奶的病好点了，要回老家过年，临走前把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片银杏叶标本，背面写着：“槐花和银杏本就该在同个季节里发光，别让误会挡住阳光呀。”

保温桶里的糖稀还冒着热气。茱时微舀了勺喂给他，看见他嘴角沾着的糖霜，像落了朵小小的雪花。“比夏天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