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倒计时

五月的风裹着热浪扑进教室，倒计时牌上的“150”被阳光晒得发白。茱时微趴在堆满试卷的桌上打瞌睡，鼻尖突然被股清凉的气息唤醒——是万时砚把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透明的糖纸在灯光下闪着光，上面印着片小小的槐树叶。

“含着提神，”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蹭过她的唇角，“比咖啡管用，还不心慌。”薄荷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钻，混着齿间残留的槐花糖甜味，像给燥热的午后开了扇小窗。茱时微睁开眼，看见他的笔袋里露出半截薄荷糖盒，盒盖用米白色棉线缠着圈槐花干，是他说“这样糖就不会受潮”。

早自习的背诵声里，她偷偷往他桌肚里塞了瓶槐花露。玻璃瓶的软木塞上，缠着根薄荷绿的细带——是从他的旧运动手环上拆的，他总说“薄荷色看着凉快”。瓶身贴着张便签，画着个举着薄荷糖的小人，旁边写着“解数学题时喝，脑子转得快”，字迹旁画着朵被薄荷叶子包着的槐花，像个调皮的拥抱。

万时砚拧开瓶盖时，槐花的甜香混着薄荷的清凉漫开来，前排的同学忍不住回头：“什么好东西？比风油精好闻！”他的耳朵红了红，往茱时微杯子里倒了半瓶：“一起喝，薄荷是你喜欢的，槐花是我摘的。”两人的玻璃杯碰在一起，薄荷绿的细带和米白色的棉线缠在了一起，像根会降温的绳结。

数学周测的最后十分钟，茱时微卡在最后道大题上，笔尖在演草纸上划得飞快，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额角的汗珠滴在“槐花辅助线”上，把墨迹晕成了团模糊的绿。忽然听见前桌传来极轻的“咔哒”声——是万时砚把颗薄荷糖放在了两人的课桌缝里，糖纸反射的光刚好落在她的演草纸上。

她捏起薄荷糖往嘴里塞，冰凉的甜味瞬间冲散了焦躁。余光里，看见他正往她这边偏过头，用口型说“看第三行”。茱时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在列方程时漏了个隐藏条件，像织围巾时漏了针关键的线。

交卷时，万时砚的演草纸不小心滑到她脚边。上面画着道极细的辅助线，像根薄荷味的枝桠，从已知条件缠向隐藏定理，末端画着颗小小的糖，旁边写着“给时微的灵感”。茱时微把演草纸捡起来，发现背面用铅笔描着她的侧脸，嘴角叼着颗薄荷糖，像幅偷偷画的速写。

午休时的手工社仓库格外安静，吊扇的风卷着薄荷糖的清凉。万时砚蹲在缝纫机前，给错题本的封皮缝装饰——用薄荷绿的线绣了片叶子，托着朵米白色的槐花，针脚比之前稳了许多。“这样翻书时，”他举起封皮晃了晃，“看着就凉快，夏天刷题也不烦躁。”

茱时微坐在旁边剥薄荷糖，糖纸攒了小半碗，每张都印着不同的图案：有的是槐树叶，有的是数学公式，还有张画着两个小人背靠背刷题，脚下堆着的试卷上开满了槐花。“这些糖纸，”她把糖纸往他手里塞，“攒够一百张，我们折个星星罐吧。”

他的眼睛亮起来，像被薄荷糖激醒的清晨：“我来折！手工社仓库有教程，保证折得比星星还圆。”赵磊抱着篮球从外面冲进来，满头大汗地往风扇前凑：“你们俩又在偷偷搞‘清凉工程’？万时砚你答应我的薄荷糖呢？”

万时砚从书包里掏出袋薄荷糖，却把其中颗藏在手心，等赵磊跑出去后，悄悄塞进茱时微嘴里。“这个是特浓的，”他的声音比吊扇还轻，“刚才看你周测时皱眉，现在甜回来。”薄荷的凉意里，她忽然尝到丝极淡的槐花味——是他把槐花蜜偷偷抹在了糖纸上，像个藏在清凉里的温柔秘密。

傍晚的夕阳把教室染成橘红色，倒计时牌上的“149”在余晖里泛着暖光。万时砚推着单车走在旁边，车筐里的星星罐晃悠悠的，薄荷绿的糖纸星星透过玻璃闪着光，像装了罐不会融化的夏天。“等折满三百颗，”他踢了踢路边的槐树叶，“刚好高考结束，我们去果园埋时间胶囊时，就把它一起埋进去。”

茱时微踢着脚下的薄荷糖纸，听见他哼起不成调的歌，像槐树叶被风吹的声音。她忽然觉得，高三的夏天或许很热，题或许很难，但只要有颗带着槐花味的薄荷糖，有个愿意和你分半瓶槐花露的人，再漫长的倒计时，也会像这风里的糖纸，轻轻飘飘，就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