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大学校园飘着桂花香时,万时砚在迎新点接到了茱时微。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香樟树下,白T恤领口别着片压平的槐树叶——是从高考结束那天的果园摘的,夹在录取通知书里带了一路。
“你的‘槐花证物’还留着?”他伸手接过行李箱,指尖触到她手腕上的红绳,上面拴着颗透明的糖纸星星,是从时间胶囊的罐子里提前“偷”出来的。茱时微晃了晃手腕笑:“你的薄荷糖纸不也贴在课本上?”
他的高等数学课本扉页,果然贴着张印着槐树叶的糖纸,旁边用铅笔描着道辅助线,像在延续高三未完的解题思路。迎新点的学长探过头笑:“你们俩这是带了同款纪念品?”万时砚的耳朵红了红,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小瓶:“给你的,新摘的桂花蜜,混着薄荷糖吃。”
瓶子的软木塞上缠着根浅棕色的细绳,是从果园的槐树上捡的枯枝削的。茱时微拧开盖子,桂花的甜混着薄荷的凉漫开来,恍惚间像又回到高三的教室,只是这次风里没有倒计时的焦虑,只有香樟叶摇出的轻快声响。
军训的迷彩服总带着汗味,万时砚每天傍晚都会往茱时微的水壶里丢两颗薄荷糖。“比军训基地的凉茶好喝,”他蹲在操场边看她练踢正步,手里转着颗糖纸,“你上次踢正步顺拐,还是高三体测时。”茱时微踢着正步过来,鞋跟在他面前的地上敲出节奏:“再笑就把你的桂花蜜全倒风油精里。”
他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是晒干的槐花和薄荷叶:“等军训结束,我们去天台煮茶。”铁盒的锁扣上缠着根薄荷绿的细带,是当年那个运动手环的剩余部分,被他小心地收在笔袋里带了过来。
国庆假期的天台飘着细雨,电磁炉上的玻璃壶咕嘟作响。槐花和薄荷叶在热水里舒展,像片微型的清凉森林。茱时微趴在栏杆上看雨,忽然发现楼下的篮球场边种着棵小槐树,树干上系着根米白色的棉线——是万时砚昨天偷偷系的,他说“这样我们就不会在校园里迷路”。
“你看,”他把煮好的茶倒进玻璃杯,杯壁上凝着水珠,“高三折的星星罐,其实我留了颗在钱包里。”他掏出钱包,透明夹层里果然躺着颗糖纸星星,薄荷绿的纹路被摩挲得发亮。茱时微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扣,是用两百张糖纸叠的纸鹤,翅膀上画着槐花:“我也偷偷多折了一只。”
雨停时,远处的图书馆亮了灯。两人捧着温热的槐花茶往楼下走,万时砚的伞总往她这边偏,肩膀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你再这样,明天就该喝你的桂花感冒灵了,”茱时微把伞往他那边推,却发现伞柄上缠着圈细带,薄荷绿和米白色缠在一起,像根不会褪色的绳结。
期末复习周的图书馆,暖气开得让人犯困。茱时微趴在《信号与系统》的习题集上打盹,鼻尖忽然钻进缕熟悉的清凉——是万时砚把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糖纸背面画着个举着书本的小人,旁边写着“第149页有例题”。
她睁开眼,看见他的笔记本上画着思维导图,节点处都画着小小的槐花。“这里是重点,”他用铅笔敲了敲其中一朵,“就像高三那道数学大题,你漏看的条件藏在第三段。”茱时微嚼着薄荷糖笑:“你是不是把当年的错题本复印了一百遍?”
闭馆音乐响起时,两人踩着月光往宿舍走。万时砚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手工社新学的槐花糕,放了薄荷粉。”桶盖打开的瞬间,甜香混着清凉漫过整条小路,惊飞了枝头的夜鸟。“你什么时候去手工社了?”茱时微捏起块咬碎了一整个夏天的清爽。他挠挠头,耳尖泛着红:“上周路过看到招新,想着你爱吃槐花做的点心,就报了体验课。”保温桶的提手上,缠着根新换的薄荷绿丝带,和她钥匙扣上的纸鹤翅膀刚好同色。
寒假前的最后一场雪,落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茱时微缩着脖子往教学楼跑,撞进一个带着熟悉清凉气息的怀抱——万时砚举着伞,怀里揣着个热水袋,外面裹着他的旧围巾,上面还沾着点槐花干的碎屑。“刚从手工社回来,”他把热水袋塞进她手里,“给你做了糖霜槐花,放围巾里捂着,还热乎。”
透明的保鲜盒里,雪白的糖霜裹着槐花,像落满了星星的枝桠。茱时微捏起一朵往他嘴里送,看见他睫毛上的雪花融成小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被她伸手擦掉时,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寒假……要不要去我家那边的庙会?听说有卖薄荷糖画的。”
庙会上的红灯笼映着雪,格外热闹。万时砚拿着两串糖画,一串是槐花形状,一串是星星模样,糖稀在冷风里很快凝固,咬起来脆生生的,带着薄荷的清凉。“你看那个,”他指着不远处的摊位,老太太正用糖稀画小人,他拉着她跑过去,“画两个背靠背刷题的,像高三时那样。”
糖画小人拿在手里,茱时微忽然发现,两个小人的手偷偷在背后牵着,像藏在糖霜里的秘密。万时砚的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轻声说:“其实高三的演草纸背面,我画了好多次你的样子,都没敢让你看见。”
大年初二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桌上。茱时微翻着万时砚带来的相册,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糖纸,是高三时那颗印着槐树叶的薄荷糖。“这张怎么没折成星星?”她捏着糖纸笑,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毛。他凑过来看,呼吸扫过她的耳畔:“想留着当标本,证明第一次给你塞糖时,手没抖。”
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银戒指,戒面是片镂空的槐树叶,叶脉里嵌着极小的薄荷绿晶石。“手工社的老师教的,”他的声音比鞭炮声还轻,“试了好多次,焊接口才没那么粗糙。”
茱时微刚要说话,戒指被他轻轻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高三埋时间胶囊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两枚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我偷偷放了张纸条,写着‘想和时微有枚会降温的戒指’。”她忽然想起那天他埋盒子时,特意往深处压了压,原来藏着这样的心事。
开春返校时,校园里的槐树苗抽出了新芽。万时砚推着单车走在前面,车筐里放着个新的玻璃罐,里面是寒假折的糖纸星星,每个星星上都用马克笔写着日期,从除夕到元宵,刚好十五颗。“等这罐装满,”他回头冲她笑,阳光落在他发梢,“就去把去年埋的时间胶囊挖出来看看。”
挖罐子那天,果园的槐花开得正盛。铁盒被泥土埋了一年,却依旧干净,里面的槐花露还剩小半瓶,错题本的纸页带着淡淡的潮气,星星罐里的糖纸星星却依旧鲜亮。万时砚掏出那张“明年夏天见”的纸条,背面不知何时被他补了行字:“其实每天都想见。”
茱时微忽然发现,自己当年塞进去的便签背面,也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着他写的“给时微的灵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我的灵感也是你”。风拂过槐花树,落了他们满身花瓣,像场迟到了一年的、带着薄荷香的告白。
期末考结束的那天傍晚,两人坐在手工社仓库整理东西。缝纫机上堆着攒了一整年的糖纸,足够折满三个星星罐。万时砚忽然拿出块布料,上面用薄荷绿的线绣着两个名字,中间缠着槐花藤,像道解不开的方程。“做个收纳袋,”他把糖纸往袋子里装,“以后我们的糖纸,都放在这里面。”
茱时微看着他认真穿线的样子,忽然想起高三那个闷热的午后,第一颗薄荷糖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原来有些清凉,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是他数着倒计时牌的数字,算着槐花盛开的日子,把所有温柔都藏进了薄荷糖的清凉和槐花露的甜香里,像道永远解不完、却满心欢喜去求证的题。
仓库外的槐树上,去年系的棉线还在,只是上面多了个小小的木牌,刻着“时微与时砚的清凉角”。晚风吹过,带来远处食堂的饭香,和手工社仓库里飘出的、混着薄荷与槐花的气息,像把永远不会生锈的钥匙,打开了一个又一个,藏着糖纸星星的夏天。糕往嘴里塞,尝到馅里藏着颗完整的薄荷糖,像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