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社团招新日，香樟道旁摆着长串摊位，茱时微被手工社门口的槐花布样吸引，刚停下脚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要不要试试缝个书签？”
万时砚站在摊位后，手里举着块淡绿色的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半开的槐花。他把针线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背，像有片槐花花瓣轻轻落上去。“上次那个槐花书签针脚太乱，”他低头穿线，耳尖泛着薄红，“这次学了新针法，你看着我缝。”
阳光透过香樟叶洒在布上，金线在他指间闪闪烁烁。茱时微忽然发现，他缝槐花的弧度，和高三时她在他课本上画的简笔画一模一样。
期中考试后的周末，两人约好去图书馆整理笔记。刚坐下，万时砚就从包里掏出个保温袋，里面是两碗冰镇的薄荷绿豆沙。“食堂新出的，”他把勺子塞进她手里，碗沿贴着张小纸条，画着两个举着绿豆沙碗的小人，“你上次说高数考砸了想吃甜的，我让阿姨多放了点薄荷。”
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清甜里裹着熟悉的清凉，忽然想起高三模考后，他也是这样，在她课桌里塞了颗薄荷糖，糖纸背面写着“错题集比分数重要”。
初夏的傍晚总带着槐花香，两人在操场散步时，万时砚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用槐树枝编的小指环，上面还粘着片新鲜的叶子。“刚才路过槐树林折的，”他有点笨拙地把指环套在她指尖，“手工社老师说编这个要顺着树枝的纹路，就像解数学题要找规律。”
指环大小刚刚好，槐叶的清香混着他身上的薄荷味飘过来。茱时微低头看着那片叶子，忽然发现它和高三时，她夹在他笔记本里的那片一模一样。
期末散伙饭那天，大家闹着要万时砚表演个节目。他红着脸站到台前，手里却没拿吉他或话筒，而是举起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一百颗糖纸星星，比上次那个罐子又满了些。“从开春到现在，每天一颗，”他的声音透过喧闹传过来，带着点发颤，“每颗星星里都写了一句话。”
九月最后一个周末，社团联合组织了场秋日野餐，地点就在学校的槐树林旁。茱时微刚铺好野餐垫，就看见万时砚抱着个藤编筐跑过来，筐沿沾着片槐树叶，晃悠悠的像只停落的蝴蝶。
“手工社老师编的筐，说装零食正好，”他把筐往垫上一放，掀开盖布时冒出来点薄荷香，“我妈寄了桂花糕，还有你爱吃的薄荷味曲奇，我早上刚烤的，烤焦了两块边儿。”
曲奇的形状歪歪扭扭，有的像没展开的槐花，有的像被捏扁的星星。茱时微拿起一块咬了口，清甜里裹着点焦香，忽然想起高三秋游，他也是这样，把家里带的槐花饼掰了块焦边给她，说“这样更有嚼劲”。
正吃着，周珩抱着个保温桶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刚在食堂打了酸梅汤，冰镇的，你们要不要？”他把杯子递给茱时微时，万时砚忽然从筐里掏出两个玻璃杯，杯身上用马克笔涂了层薄荷绿，画着小小的槐树叶。
“我们带了薄荷柠檬水，”他把杯子往茱时微手里塞，指尖不经意盖住她刚接过周珩杯子的地方，“比酸梅汤解腻。”杯壁上还留着他的指温，暖乎乎的。
周珩愣了愣，笑着收回手：“那我去那边问问别人。”转身时，他看了眼万时砚手里的杯子，眼里闪过点笑意。
等周珩走远，茱时微戳了戳曲奇的焦边：“你今天怎么总盯着周珩？”
万时砚低头用树枝划着地，声音闷闷的：“他上次说想跟你组队参加数学建模比赛。”
“那又怎么了？”
“他解题思路跟你不一样，”他忽然抬头，睫毛上沾着片槐树叶的碎屑，“你喜欢从定理反推，他总爱套公式，你们肯定合不来。”顿了顿，他又小声补了句，“我跟你才合得来，高三那次模拟赛，我们不就拿了第一吗？”
茱时微忽然想起上周系里通知建模比赛时，她随口跟万时砚提了句“周珩好像也想参加”，当时他没吭声，原来记在了心里。她捡起块最焦的曲奇递到他嘴边：“那你想不想跟我组队？”
他眼睛亮了亮，张嘴咬住曲奇，含糊不清地说：“想。”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茱时微看着他鼓囊囊的腮帮子，忽然发现他今天穿的卫衣，袖口内侧绣着颗小小的星星，针脚还是歪歪扭扭的——和她帆布包上那个糖纸星星，一模一样。
野餐快结束时，万时砚从藤编筐里掏出个东西，是本活页本，封面用薄荷绿的布包着，上面绣了半朵槐花。“给你当建模笔记用，”他把本子往她怀里塞，“活页的，方便你加纸，就像高三时你总说我的演草纸不够用。”
翻开第一页，夹着片新鲜的槐树叶，叶脉上用铅笔写着行小字：“九月二十八日，和时微在槐树林吃曲奇，她笑起来比桂花糕还甜。”
茱时微忽然想起他说过要攒满一千四百六十颗星星，原来不用等到毕业，这些藏在九月风里的槐树叶、烤焦的曲奇、歪扭扭的绣字，早就把日子填得满满当当，像杯刚泡好的薄荷柠檬水，清清爽爽的，却甜得让人心里发暖。
罐子传到茱时微手里时，她捏着冰凉的玻璃，忽然想起他说过“毕业要凑够一千四百六十颗”。原来那些藏在糖纸里的教学楼地图、缝在衬垫上的槐树叶、绣在书签上的金线，都是他悄悄攒起来的时光，像串不会断的线，把高三的槐花露和大学的薄荷香，紧紧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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