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茱时微对着解析几何题皱了半天眉,忽然有张纸条从旁边滑过来。是万时砚的字迹,画着个小人举着放大镜,旁边写着“看辅助线,像不像中午的豆腐脑葱花?”
她抬头时,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飞快地眨了眨眼,指腹在自己笔记本上敲了敲。茱时微顺着看过去,发现他把复杂的公式拆成了几个小步骤,每个步骤旁都画着颗糖,有的包着薄荷绿糖纸,有的画着槐树叶——是他们中午吃的酸奶和他塞给她的糖。
“你这解题思路,越来越像哄小孩了。”她用铅笔头戳了戳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暖暖的,裹着她的指尖,像把刚晒过太阳的棉花糖。
“怕你嫌难,”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睫毛在灯光下忽闪忽闪,“高三时你总说,我讲题比老师清楚。”他忽然松开手,往她桌肚里塞了个东西,“这个给你。”
是个用薄荷绿糖纸叠的小信封,拆开里面是片压平的香樟叶,叶脉上用红笔写着行小字:“第16天,时微的解析几何进步了3道题。”叶尖还粘着颗小小的糖粒,像他没擦干净的心意。
第二天早课,茱时微刚坐下,就发现桌肚里多了个保温杯。是米白色的,杯盖上缠着圈槐树叶形状的绳结,和她高三时用的那个一模一样。拧开时,热气混着淡淡的槐花蜜香涌出来——是她爱喝的蜂蜜水,甜度刚好。
“食堂阿姨说空腹喝薄荷糖不好,”万时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假装翻书,耳朵却红得发亮,“我早上五点起来排队打的,晚了就没了。”
茱时微喝着蜜水,忽然瞥见他的课本扉页上,贴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写着“时微的作息表”:六点半起床,七点吃早饭,八点到教室……连她昨晚随口说的“明天想喝热豆浆”都被圈了出来,旁边画了个哭脸,写着“今天没买到,明天补”。
课间去打水时,林宇学长忽然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手里拿着本《数学建模案例》:“昨天听你说对建模感兴趣,这本借你看看,里面有几个案例挺适合新手的。”书里夹着张书签,是片压平的枫叶,背面写着“有不懂的可以找我,我在302教室”。
茱时微刚要接,手腕忽然被轻轻拉住。万时砚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手里举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厚厚一沓纸:“我整理的建模笔记,比这本书详细,”他把文件夹往她怀里塞,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手背,“从基础公式到案例分析,都是按你的思路写的。”
林宇愣了愣,笑着把书收回去:“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转身时,他看了眼万时砚,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等学长走远,万时砚忽然把文件夹往她手里又按了按,声音有点发闷:“他的笔记是按标准答案写的,你肯定不习惯。”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像个怕被比下去的小孩,“我知道你喜欢从反证法入手,所以每个案例都标了反向思路。”
茱时微翻开笔记,发现每一页的页脚都画着颗星星,有的包着薄荷糖纸,有的裹着槐树叶,像他偷偷盖的印章。最末页贴着张小小的便签,是他高三时的字迹:“时微说过,我的思路比参考书清楚。”
她忽然停下脚步,把保温杯往他手里塞:“你先拿着。”转身跑回教室时,万时砚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保温杯还留着她的温度,像颗不会融化的糖。
茱时微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布袋。是用她帆布包上拆下来的槐树叶挂坠改的,里面装着颗糖纸星星——是用今早的保温杯标签叠的,上面印着“2024.10.17”。
“给你的,”她把布袋往他口袋里塞,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下,“以后不许再偷偷比较,你的笔记在我这儿,永远是第一。”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就像你在我心里,也是第一。”
万时砚的耳朵“腾”地红透了,像被夕阳烤过的槐树叶。他攥着那个小布袋,指腹反复摩挲着布料上粗糙的纹路,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糖罐。“知道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点没藏住的笑意,“那我以后……只跟自己比。”
晚自习结束时,教学楼的路灯刚亮起,把香樟道照得一截明一截暗。万时砚帮茱时微拎着帆布包,包带在他手腕上缠了两圈,像系了个不会松开的结。路过自动贩卖机时,他忽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哐当一声投进去。
“要喝什么?”他扭头问她,睫毛在路灯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茱时微刚说“随便”,就见他按下了“薄荷汽水”的按钮。易拉罐滚出来时,他先用袖子擦了擦罐口,才拉开拉环递给她,指尖碰着她的掌心,凉丝丝的像块碎冰。“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她咬着吸管笑。
“刚才看你舔了三次嘴唇,”他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的,“汽水比矿泉水解渴。”他忽然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颗糖,剥开糖纸塞进自己嘴里,“我不喝这个,怕晚上睡不着。”
茱时微看着他腮帮子轻轻鼓动,忽然发现他今天换了条围巾,米白色的,和她帆布包的颜色很配。“你的围巾……”
“上周在超市看到的,”他飞快地打断她,把围巾往脖子里又绕了圈,“打折,就买了。”其实是那天看到她对着这条围巾多看了两眼,他犹豫了三次才敢放进购物车,总怕她觉得“太刻意”。
走到宿舍楼下时,茱时微接过帆布包,发现里面多了样东西——是本新的演草本,封面用薄荷绿的颜料画着颗星星,旁边写着“时微专属解题本”。翻开第一页,贴着片新鲜的香樟叶,叶脉上写着行小字:“第17天,要让时微的错题越来越少。”
“你怎么又买新本子?”她记得他上周才换了一本。
“那个太厚,你带起来不方便,”他挠挠头,指腹在叶尖上轻轻碰了碰,“这个薄,能塞进你的帆布包。”他忽然往后退了半步,对着她鞠了个不标准的躬,“万老师明天继续为您讲题,请问需要提前备课吗?”
茱时微被他逗笑,把演草本往包里塞时,故意让星星图案露在外面:“不用备课,但要带够薄荷糖,不然我不听。”
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袋糖,往她手里塞了大半:“都给你,我留两颗就行。”
看着他跑向男生宿舍的背影,围巾在风里飘得像只白蝴蝶,茱时微忽然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布袋。星星的尖角硌着掌心,像颗滚烫的小太阳。她想起刚才他系围巾时,领口露出的半截项链——是根细银链,坠子是片极小的槐树叶,和她钥匙扣上的那片像从同一棵树上掉下来的。
第二天早课,茱时微刚坐下,就看见万时砚在往她桌肚里塞东西。是个保温杯,和昨天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杯盖的绳结换了种编法,更松些。“昨天的绳结太紧,怕你拧不开,”他的指尖在绳结上打了个圈,“这个我试过了,轻轻一拧就开。”
保温杯里是热豆浆,上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是她喜欢的“带渣款”。“今天早起了十分钟,终于买到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两颗薄荷糖,“食堂阿姨说,再晚来一秒钟,最后一碗就被别人买走了。”
茱时微喝着豆浆,忽然发现他的课本上多了个小小的贴纸——是颗星星,和她演草本上的那个一模一样,显然是从同一张 sheet 上撕下来的。“你这贴纸……”
“昨天在文创店看到的,”他把课本往她这边推了推,让两颗星星并排对着,“买一送一,就顺手贴了。”其实是他翻遍了整个货架,才找到最后一张同款贴纸,怕她觉得“太刻意”,才编了个“买一送一”的借口。
课间,林宇抱着篮球从走廊经过,笑着喊茱时微:“下午有篮球赛,来当拉拉队吗?赢了请喝汽水。”
万时砚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林宇脚边。他弯腰去捡时,故意用胳膊肘撞了下林宇的膝盖:“她下午要听我讲题,没空。”
林宇挑了挑眉,捡起笔递给他:“行,那下次再约。”转身时,他对着茱时微挤了挤眼,像在说“这醋吃得够明显的”。
等林宇走远,万时砚把笔往桌上一放,笔尖在演草本上戳出个小墨点:“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人抢一个球,不如我们解数学题,一个公式就能算出答案。”
茱时微忽然抓起他的手,往教室外跑。他的掌心瞬间沁出薄汗,却牢牢攥着她的手指,像怕一松手就会飞掉。跑到没人的楼梯间,她才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钥匙扣,和他项链上的槐树叶一模一样,只是稍大些。
“给你的,”她把钥匙扣往他手里塞,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个星星,“以后不许再跟林学长较劲,你的‘专属解题本’和我的‘专属钥匙扣’,早就把答案写清楚了。”
万时砚捏着钥匙扣,忽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楼梯间的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吹起他的围巾,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点淡淡的薄荷糖味。“答案是什么?”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像片羽毛轻轻搔着。
“答案是,”茱时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得像在念解题步骤,“我的演草本只让你写,我的汽水只喝你买的,我的时间……”她顿了顿,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只留给你。”
他忽然低头,在她额角轻轻碰了下,像片香樟叶落下来。“知道了,”他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把钥匙扣攥得发白,“我的也是。”
上课铃响时,两人手拉手跑回教室,万时砚的围巾歪在一边,茱时微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翘,却谁也没顾上整理。路过的同学笑着打招呼,他们只是红着脸摆手,像藏着个刚拆封的秘密。
香樟道上的阳光正好,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线。茱时微看着万时砚手里晃悠的钥匙扣,忽然觉得,大学的日子不用回头看,因为眼前的人正用薄荷糖的清凉、香樟叶的温柔,把每个今天都酿成了甜,而她要做的,就是握紧这只手,让这份甜,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