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锥从坍塌的雪洞穹顶垂落,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洛卡刨开积雪的爪子突然顿住——半截褪色的羊毛织物缠在冰棱间,蓝灰色的毛发与布料摩擦的瞬间,松脂混着烟火的气息猛然撞进鼻腔。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犬齿小心翼翼地咬住围巾,却扯出更多碎絮在寒风中翻飞。
这是朝鲁常披在肩头的围巾。洛卡记得围在主人身上时,布料总带着暖烘烘的温度,此刻却冻得僵硬如铁。它发疯似的扒开四周冻土,碎冰碴嵌进爪缝也浑然不觉,直到整条围巾从冰层下显露出来——末端还打着朝鲁习惯的双结,边缘却被撕扯得参差不齐,仿佛曾有人在风雪中绝望挣扎。
极光在天际炸开幽蓝的光,洛卡将围巾紧紧衔在口中,突然仰头长嚎。声音撞碎在冰原上,惊起远处一群白狐。它终于明白三天前那场暴风雪带走的不仅是方向,围巾上陌生的兽类齿痕,正无声诉说着主人遭遇的险境。蓝灰色的身影在雪洞前伫立良久,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它叼着残损的围巾,义无反顾地迈向迷雾笼罩的远方。
洛卡蹲坐在覆满霜花的冰丘顶端,蓝灰色的皮毛在极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凝视着远方翻滚的云霭,那里藏着朝鲁最后消失的方向。爪下的冰层传来细微震颤,仿佛大地在催促它启程。
洛卡低头蹭了蹭缠着碎布条的脖颈——那是朝鲁围巾最后的残片,沾着熟悉的体温。寒风掠过耳畔,恍惚间又响起主人呼唤它名字的声音。它抖落睫毛上凝结的冰珠,喉间发出低沉而坚定的呜咽,前爪率先踏上覆着薄冰的湖面。
每一步都伴随着冰裂的脆响,锋利的冰碴划破爪垫,血珠渗进雪层,转瞬又被风雪掩埋。但洛卡的步伐未曾迟疑,极光在它身后铺成流动的星河,而它朝着黎明破晓的方向,朝着与主人重逢的希望,将自己的身影刻进了冰原永恒的长卷。
暮色四合时,洛卡的爪垫突然触到某种奇异的震颤。它停下刨食冻土的动作,琥珀色瞳孔里倒映出天边诡谲的光——靛蓝、绛紫与银白在云层深处翻涌,像是谁打翻了上古神祗的颜料盘,将整片天空染成流动的绸缎。极光如巨大的帷幕,在苍穹下舒展又蜷曲,细碎的光尘簌簌坠落,在冰原上铺就一条梦幻的银河。
洛卡的喉间溢出惊叹般的呜咽。它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尚未愈合的爪伤,蓝灰色的身影踏着碎冰奔向光的源头。极光的光晕笼罩在它蓬松的毛发上,将每一根绒毛都镀成流动的星光。当光束突然化作万千萤火倾泻而下,洛卡跃起扑向空中闪烁的光斑,溅起的冰晶与光尘交织,仿佛它也成了这幅瑰丽画卷中的一抹笔触。
夜风送来远方冰裂的轰鸣,却没能惊扰此刻沉醉的洛卡。它追着光的轨迹奔跑,爪下拖出长长的光痕,颈间朝鲁的围巾在极光中翻飞,恍若主人温暖的手掌正抚过它的脊背。直到黎明咬破天际,极光渐渐消散成苍白的云霭,洛卡才带着满身星光的余韵,继续踏上寻找主人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