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寒冬

大雪封了冰原的第七天，石洞外的风像头困兽，撞得岩石“咚咚”作响。洛卡把鼻子埋进蓝修的颈窝，那里的绒毛厚得像团云，能挡住所有的寒气。洞顶倒挂的鱼干结着细冰碴，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它们整个秋天攒下的底气。

蓝修的耳朵动了动。它听见雪层下传来细微的“窸窣”声，是饥饿的旅鼠在刨冰。但它没动，初冬时它们已经储够了食物，没必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冒险。倒是洛卡醒了，用爪子轻轻拍它的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洞口——它想去雪地里打滚，哪怕只是在洞口站一会儿。

正午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投下一片淡金。蓝修终于领着洛卡出去了。积雪没到了洛卡的胸口，每一步都要费力地拔腿，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粘在鼻尖上。蓝修走在前面开路，庞大的身躯压出一条雪道，让洛卡能省些力气。它们没走太远，就在石洞附近的岩石堆旁活动，洛卡兴奋地在雪地里扑腾，把自己滚成个雪球，惹得蓝修用尾巴扫它，溅起的雪沫落进它嘴里，凉得它直甩头。

真正的考验在深夜。有次狂风卷着雪块砸向石洞，堵在洞口的鹅卵石被吹得松动，寒风“呼”地灌进来，草堆上的羽毛都被掀了起来。洛卡冻得瑟瑟发抖，蓝修立刻起身，用身体堵住缺口，任凭风雪打在背上，直到洛卡叼来更多干草塞进石缝，它才慢慢挪开，背脊的毛上已结了层薄冰。那天夜里，它们靠得格外近，洛卡甚至能感觉到蓝修心跳的震动，像擂鼓一样，敲散了所有的恐惧。

食物需要省着吃。蓝修把冻硬的旅鼠切成小块，每天只分给洛卡两块，自己则啃更难嚼的鱼干。洛卡发现了，总是把鼠肉推回去，用鼻子拱蓝修的嘴，非要它先吃。最后蓝修只好把肉嚼碎了，像喂幼崽一样吐给它，看着洛卡咽下去，才肯啃自己的那份。

寒冬里也有温柔的时刻。某个雪停的清晨，它们发现石洞前的雪地上落满了白鸟，那些南迁的候鸟被风雪困住，正啄食着冰缝里的草籽。洛卡想扑过去，被蓝修按住了——它们不缺食物，没必要赶尽杀绝。白鸟们不怕它们，甚至有大胆的落在蓝修的肩膀上，用喙梳理它沾雪的毛。洛卡看得眼睛发直，直到鸟群飞走，还站在原地发呆。

深冬的冰原会出现“幻日”，几个太阳并排挂在天上，把雪映照得像碎钻。洛卡第一次见时，吓得躲在蓝修身后，以为是妖怪来了。蓝修舔舔它的耳朵，示意它别怕，然后带着它追着光影跑，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阳光透过冰晶折射出彩虹，落在它们的皮毛上，给单调的白色世界添了几分斑斓。

石洞成了冰原上唯一的暖处。草堆被它们压得厚实，羽毛和地衣堵住了所有缝隙，连呼吸都带着暖意。洛卡常常在蓝修睡觉时长时间地看它，看它睫毛上凝结的霜花，看它鼻翼轻微的颤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有次蓝修醒了，撞见它的目光，没动，只是轻轻眨了眨眼，把它往怀里搂得更紧。

春天的预兆藏在风里。当洛卡发现吹过脸颊的风不再扎人，蓝修的鼻子闻到雪层下泥土的气息时，它们知道，最艰难的日子要过去了。那天它们第一次在雪地里发现了绿色——一小丛顶破冰雪的苔藓，嫩得像块翡翠。洛卡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护住它，蓝修则趴在旁边，看着远方的冰川开始融化，水滴顺着冰棱往下掉，“滴答，滴答”，像在倒计时。

最后一场雪落下时，它们站在石洞口，看着雪片在暖光里慢慢化成水。洛卡的毛长长了许多，像件蓬松的白外套；蓝修的旧伤早已痊愈，动作又变得矫健。它们回望身后的石洞，里面还剩最后几块鱼干，草堆上的羽毛沾着雪水，却依然柔软。

蓝修用鼻子蹭了蹭洛卡的耳朵，转身朝冰原深处走去。洛卡立刻跟上，踩在开始解冻的土地上，发出“噗嗤”的声响。寒冬已经过去，但它们知道，彼此的陪伴，才是度过所有艰难的真正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