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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花叶间的重逢

黎民

第八个星系的坐标在新叶上完全成形那天,黑森林降下了一场带着玫瑰香气的雨。雨滴落在“月光贝儿”的花瓣上,立刻化作透明的露珠,里面倒映着陌生星系的景象:紫色的天空下,成片的水晶状植物正随着某种韵律摇曳,根茎处的荧光与地球玫瑰的花瓣纹路同频闪烁。

“它们在模仿‘月光贝儿’的频率。”艾拉将露珠放在光谱分析仪下,屏幕上跳出匹配度数据——99.8%。剩下的0.2%差异,来自一种从未见过的能量波,“像是……带着温度的思念。”

这时,星际邮差送来一个特殊的包裹。包裹外层裹着银灰色的纤维,拆开后露出一块半透明的晶体,里面封存着一片翡翠色的叶子,叶脉里流动着金色的光。附信的文字由花瓣纹路转化而来:“我们在最深的海沟里,听见了你们的民谣。这是‘回音草’的叶子,它能让记忆长出根须。”

艾拉将晶体放在培育舱的土壤里。三天后,翡翠叶突然溶解,化作一缕金色的营养液被那株古老幼苗吸收。当晚,幼苗的叶片上浮现出流动的影像:那是一个有着流线型身躯的外星生命,正坐在水晶状植物丛中,用触须轻轻拨动叶片,发出的旋律与贝儿的民谣有着奇妙的呼应。

“他们在学习我们的语言。”团队里的声波分析师调出频谱图,“这些旋律正在重组,形成新的和弦——是两种文明的对话。”

更奇妙的事情发生在深夜。艾拉值夜班时,发现培育舱的玻璃上凝结着一层水汽,水汽里竟映出模糊的人影。她伸手触碰,人影突然清晰起来:那是曼达站在玫瑰园里,贝儿正踮脚为他别上一朵刚开的“月光贝儿”,两人的笑声顺着水汽的纹路流淌,在空气中化作一串金色的音符。

“是‘回音草’的作用。”露娜的全息影像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贝儿的日记,“你看这里——曼达曾说,他们的星系有一种植物,能储存情感的能量,等待合适的频率将它唤醒。”

日记的这一页,夹着一片干枯的花瓣,边缘有几个细小的齿痕。艾拉突然想起M78使者的话:曼达离开前,曾在玫瑰园里埋下一捧故乡的土壤。她立刻申请对黑森林的土壤进行深层探测,探测器在地下三米处传来了强烈的能量反应。

挖掘现场围满了星际访客。当机械臂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时,盒盖突然自动弹开,里面没有土壤,只有一片保存完好的“回音草”叶子,和一张用星尘写就的字条:“当两种花叶相遇,就是记忆回家的时候。”

叶子接触空气的瞬间,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无数人影渐渐凝聚:有贝儿在灯下写日记的侧影,有曼达在星空下绘制星图的专注,有露娜小时候在玫瑰园里奔跑的身影,甚至有艾拉第一次种下花籽时认真的模样……所有与“月光贝儿”相关的记忆,都在这一刻苏醒。

“看那里!”Alpha星系的孩子突然指向天空。只见那些人影化作金色的光带,飞向夜空中的玫瑰星图,每道光带融入星图,就有一颗恒星亮起,原本空缺的花心位置,此刻正闪烁着最明亮的光——那是地球的坐标。

艾拉的发辫上,香囊里的花籽突然裂开,一株迷你“月光贝儿”破土而出,花瓣上同时印着地球的经纬线和M78星云的星轨。她低头轻嗅,花香里混着海水的咸涩、星尘的清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奶奶怀抱般的温暖。

这年秋天,第八个星系的探测器传回了影像。那颗翡翠色的星球上,“月光贝儿”与“回音草”缠绕着生长,淡金与墨黑的花瓣,与翡翠色的叶片交织成螺旋状的花藤,藤上的露珠里,同时映着地球的月亮和陌生星系的双子星。

“原来重逢从不需要约定时间。”艾拉在星际广播里轻声说,身后的全息屏幕上,贝儿与曼达的影像正并肩站在花海中央,对着宇宙微笑。“当爱像种子一样扎根,所有分散的时光,终会在花叶间重新聚拢。”

风穿过黑森林,带着新的花香掠过每个人的肩头。这香气里,有三百年的等待,有千万次的应答,更有无数正在发生的重逢——在某个星系的花田里,在某片陌生的土壤中,总有两株植物正悄悄缠绕,用根须编织着新的星图,把所有孤独的轨迹,都连成温暖的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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