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你觉得怎么样？”
这已是实施催眠治疗方案的第三天。艾达轻轻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埃米尔坐在床边的身影，他的手中紧握着玻璃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房间里静谧得让人心颤，唯有刀刃反射出的微光，在昏暗中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挣扎。
埃米尔1“别过来！”
埃米尔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明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可他不愿意就这样一直臣服于艾达，每天一遍遍重复执行她的指令。他也是有自由意志的，他不想将自己的一生就葬送在这里。
艾达·梅斯默1“乖孩子，别冲动。”
艾达双手举起，表示自己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她只是想要检查一下最新成果，可没想到新型药物的副作用会这么强，让埃米尔是如此抗拒和害怕。
她绝对不能让埃米尔将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失败。所以她还是尽力安抚着埃米尔，同时慢慢靠近他。
埃米尔的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下颌线紧绷着，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在光线里缩成一点，死死盯着前方，睫毛因为警惕而簌簌轻颤，像受惊的鸟雀抖着翅膀。
刀刃随着他胸腔的起伏微微晃动，刀尖朝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那不是要攻击的姿态，更像是被逼到绝境时，用最后一点力气竖起的防线。
埃米尔1“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艾达·梅斯默1“我相信，你不会的。”
她赌埃米尔没有这个勇气，事实也果真如此，埃米尔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碎片。她顺势从手中轻轻夺过，然后抚摸少年低垂的头颅。
艾达·梅斯默1“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埃米尔1“对不起，我又冲动了…总是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埃米尔缩在床上，肩膀耸着，手指深深抠进床边缘，指腹泛白。他的呼吸乱得像被风吹散的纸页，额角沁出细汗，却因为紧绷而没察觉。
艾达·梅斯默1“没关系~”
看着那张不是成熟男人的沉稳凌厉，而是带着少年感的遍体鳞伤却依然遮不住的俊俏的脸庞，艾达有些于心不忍了。毕竟如果实验失败，埃米尔或许会变成丧失自我意志的疯子。
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她没有情欲这方面的需求，否则她可还真想让埃米尔成为自己的玩物。
埃米尔1“今天依然要训练吗？”
艾达·梅斯默1那当然，埃米尔，看着这个。
艾达的指尖轻轻划过男人的下颌线，语调像浸了蜜的温水，她将早已准备好的催眠怀表拿出来，开始缓缓晃动。埃米尔那张好看的黑色双眸随着摇摆的钟表上下移动。
男人的瞳孔渐渐失焦，原本清明的眼仁蒙上一层薄雾，像被水汽氤氲的玻璃。他的肩膀松垮下来，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只有呼吸还随着女人的话语轻轻起伏，带着种被牵引的顺从。
眉峰原本微蹙的褶皱慢慢舒展开，嘴角甚至无意识地牵起一点茫然的弧度。喉结滚了滚，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溢出几声细碎的气音，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吸走。
艾达·梅斯默1“埃米尔，你很幸福对不对…？”
艾达·梅斯默1“看，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艾达还在循循善诱着，埃米尔在催眠的幻境里似乎真的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风轻轻吹得晃动。眼尾微微下垂，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妈妈…怎么会…”
埃米尔失语道，这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幸福，可是这份幸福太虚假了，而那份失去母亲的痛苦太刻骨铭心了，以至于他不敢忘。
雨砸在泥地上，溅起混着血的水花，噼里啪啦的声响盖过了母亲压抑的痛呼，却盖不住皮鞭抽在皮肉上的脆响，一下，又一下，像敲在男孩紧绷的耳膜上。
眼睁睁看着母亲趴在泥泞里，单薄的粗布衣裳早被抽烂，背上的血痕一道叠着一道，混着雨水汇成细流，在她身下积成一汪暗红。
埃米尔1“不…不要…！”
母亲的黑发被泥水浸透，黏在汗湿的额头上，他看见母亲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半睁着，没了焦点，却在模糊的视线里精准地捕捉到他。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有嘴角溢出一点血沫，然后头重重地垂下去，像断了线的木偶。
雨水顺着男孩的脸颊往下淌，和眼泪混在一起，冷得刺骨。他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和墙上的泥粘在一起，可他感觉不到疼，只有母亲最后望向他的那一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眼底，连同雨声、鞭声、血腥味，一起刻进骨头里。
埃米尔1“啊啊啊啊！”
艾达拼尽全力想要抱住埃米尔，可是他的情绪失控了，她知道这一次的催眠疗法又失败了。可是她此刻却做不到放弃埃米尔，她不甘心，一股挫败感充斥着她的内心。
艾达·梅斯默1“埃米尔！”
她渴望着能够用这种催眠疗法消解埃米尔的痛苦与恐惧，可是事实却背道而驰，埃米尔似乎被内心深处的一段记忆刺激到了。
他看到了年幼软弱无能而痛苦不堪的自己。
埃米尔1“不要…不要！妈妈！”
埃米尔双手死死捂着额头，指缝间露出的眼睛紧闭着，睫毛湿成一绺一绺，肩膀剧烈地耸动，喉间滚出的呜咽像被砂纸磨过，每一声“妈妈”都裹着濒死般的痛苦，碎得不成调。
艾达·梅斯默1“很难受吧。”
艾达的声音很轻，带着几乎叹息。虽然她的父母还健在，但她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样的感觉。毕竟从出生起，她似乎就被灌输了一些奇怪的理念。大概就是…奴隶与贵族之间与生俱来的阶级差距是不可跨越的。
可她选择粉碎束缚她的枷锁，而是追求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不是出于救死扶伤的善良之心，而是为了催眠疗术的成功。
她坚信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消解人间的一切疾苦。
艾达·梅斯默1“你看，前面有片草地。”
她的语调平稳得没有起伏，像在描述一幅遥远的画，
艾达·梅斯默1“阳光很暖，风里有花香，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走过去就好。”
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带着微凉的触感，像一滴雪水落在烧得滚烫的石头上。他紧绷的肩线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瞳孔里翻涌的痛苦渐渐褪去，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白，像被浓雾笼罩的湖面，再映不出半点尖锐的碎片。
他的眼皮开始发沉，睫毛颤了颤，最终缓缓合上。原本攥紧的拳头松开了，指节因为之前的用力泛着青白，此刻却软软地搭在膝头。呼吸变得悠长，胸口起伏均匀，仿佛那些撕心裂肺的痛，真的被那片不存在的草地吸走了
不是消失了，只是被暂时藏进了意识的角落，用一场温柔的幻觉，换来了片刻的、逃避式的安宁。
他的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浅的弧度，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在催眠织就的茧里，暂时躲开了现实的荆棘。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