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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承乾宫诡辩

废后过来,陛下请签字

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映得满室昏黄。沈清漪将最后一片药渣从白瓷碗底挑出来时,画屏抱着叠冬衣进屋,靴底沾着的雪沫在青砖地上洇出点点湿痕。

"娘娘,承乾宫的人来了。"画屏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节无意识绞着袖口,"说是......说是太子殿下彻夜未眠,让您过去侍疾。"

沈清漪捏着药勺的手没停。碗底药渣凝结成暗褐色的斑迹,像极了北疆荒原上干涸的血渍。她想起晨间宫人道萧璟渊昨夜淋雨批奏折,此刻高热不退,柳如烟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求见,却连宫门都没能进去。

"侍疾?"沈清漪将药勺扔进碗里,溅起点点药汁,"我记得按规矩,太子妃每月初一十五才需去承乾宫请安。"

画屏急得快哭了:"可来的是张总管啊!他说......他说殿下昏迷前一直念着您的名字......"

沈清漪转身时,正看见铜镜里自己鬓边的珍珠耳坠微微晃动。那是入宫时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忽然想起云芝昨日偷偷塞来的纸条——皇后宫里的小厨房昨夜少了半斤附子,而萧璟渊惯用的安神汤,恰是由皇后宫里的人亲手炖煮。

"替我更衣。"沈清漪摘下那对珍珠耳坠搁在妆台上,"去取那件石青色的织金褙子。"

画屏愣了愣:"娘娘,那种颜色......"在宫里穿得如此素净,无异于自降身份。

"殿下病着,我穿戴得喜庆像什么样子。"沈清漪看着镜中自己平静的脸,忽然想起三年前大婚那日,萧璟渊也是这样病着,高烧不退地躺在喜床上,任由她独自坐了整夜。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轿帘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沈清漪闭目靠在轿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包从云芝处取来的牛黄。若萧璟渊真中了附子毒,这东西或许能拖延片刻。

承乾宫的偏殿却亮着灯。沈清漪刚下轿,就看见柳如烟跪在廊下,银狐斗篷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见沈清漪过来,她猛地直起身,眼里迸出淬了毒似的光。

"姐姐总算肯来了。"柳如烟的声音又冷又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殿下烧得人事不省,你却在东宫慢条斯理地梳妆打扮!"

沈清漪没理她,抬脚就要进门,却被柳如烟扑上来死死攥住手腕。女子的指骨硌得她生疼,带着一股熟悉的冰寒——和昨夜在暗格里抓住云芝时一样的力度。

"走开。"沈清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我不走!"柳如烟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清漪,你以为殿下真的想见你吗?他昏迷时念的根本不是你的名字!是我!是如烟啊!"她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沈清漪耳边,"我知道你在静安寺藏了人,也知道你偷偷调查你母亲的死......你说要是我把这些告诉殿下......"

话音未落,沈清漪反手扣住她的脉门。柳如烟痛得闷哼出声,沈清漪却没松手,反而越收越紧:"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廊下的宫灯突然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沈清漪看见柳如烟瞳孔里清晰的恐惧,像只被扼住脖子的幼鸟。

"说啊。"沈清漪逼进一步,几乎与她贴面相对,"说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说说皇后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心甘情愿做她的棋子。"

柳如烟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沈清漪能闻到她发间浓重的安息香,混杂着雪地里的寒气,令人作呕。

忽然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接着是张总管惊慌失措的叫喊:"快去请太医!殿下醒了!"

沈清漪猛地松开手。柳如烟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朱红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清漪没再看她,转身推门而入。

殿内暖炉烧得正旺,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混杂着萧璟渊身上惯有的龙涎香。锦榻上的男人脸色潮红,睫毛上甚至凝着细密的汗珠,往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都柔和下来,倒显出几分少年气。

听到动静,萧璟渊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瞳先是涣散,待看清来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挣扎着想坐起来:"清漪......"

沈清漪没上前,就站在离榻三步远的地方。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极了此刻萧璟渊眼底的情绪。

"臣妾参见殿下。"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璟渊的动作僵在半空,眼底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他重新躺回去,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胸口不住起伏。沈清漪看见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北疆,哥哥重伤咳血的模样。

"水......"萧璟渊沙哑地开口,目光紧紧锁着她。

沈清漪转身从桌上端起茶杯,却没立刻递过去。她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想起云芝说过附子中毒会有七日潜伏期,初期症状与风寒无异,只是舌苔会呈现异样的青黑色。

她走到榻边,微微倾身。萧璟渊下意识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她巧妙避开。茶杯递到唇边时,沈清漪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下颌——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殿下感觉如何?"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舌苔,果然透着诡异的青黑。

萧璟渊喝了几口温水,呼吸略平复些。他攥着锦被的手却越收越紧,指节泛白:"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沈清漪直起身,将茶杯搁回案上:"太医很快就到,殿下安心休养。"

"站住!"萧璟渊突然拔高声音,咳得更厉害了,"沈清漪,你就这么恨我?"

沈清漪的背影僵了僵。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映得墙壁上她的影子微微颤抖。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恨吗?恨他三年前为了柳如烟将她独自丢在喜房?恨他明知她不喜欢却非要把她困在深宫?还是恨他明知道沈家在北疆浴血奋战,却对朝堂上针对沈家的流言蜚语视而不见?

或许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明明说好了只待三年,却在得知他可能中毒时,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殿下多虑了。"她没回头,声音平静无波,"臣妾与殿下,不过是三年的缘分,谈不上爱恨。"

"三年......"萧璟渊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嘲,"好一个三年......"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沈清漪下意识转身,却看见刺眼的红从他嘴角溢出来,滴在明黄色的锦被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殿下!"沈清漪终于慌了,快步冲到榻边。萧璟渊却趁她靠近的瞬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别走......"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耳语,滚烫的呼吸拂在她手背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清漪,别离开我......"

沈清漪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切的恐惧与哀求,心底某个角落突然塌陷下去。她想起小时候哥哥临终前,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说"别离开"。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皇后带着一群太医浩浩荡荡地闯进来,明黄色的凤袍在暖炉映照下熠熠生辉。看见榻上情景,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太子妃这是在做什么?"皇后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极了殿外的寒风。

沈清漪猛地回过神,想挣脱萧璟渊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她对上皇后审视的目光,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个圈套——柳如烟的挑衅,萧璟渊的示弱,甚至连这突如其来的咳血,都像是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皇后一步步逼近,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刺眼。沈清漪看见她身后站着的太医眼神闪烁,显然是得了什么指示。

"太子妃可知罪?"皇后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殿下病重,你却在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清漪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皇后。她忽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病逝,也明白皇后为什么非要置沈家于死地——一个手握兵权又不肯完全臣服的家族,永远是皇权最大的威胁。

"臣妾无罪。"沈清漪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倒是皇后娘娘,深夜带着太医闯入东宫,是想做什么?"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听说太子病重,特意来看看。倒是太子妃,方才本宫可是亲眼看见你对殿下动手动脚......"

"母亲!"萧璟渊突然开口,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关清漪的事......是我......是我拉住她的......"他咳了两声,又有血丝从嘴角溢出,"儿臣只想......只想让太子妃陪陪我......"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却不敢公然违逆病中的太子。她死死盯着沈清漪,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清漪终于挣脱萧璟渊的手,退后一步,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太医来了,还是先给殿下诊脉吧。"

领头的李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刚搭上萧璟渊的手腕,脸色突然变了。他惊恐地抬头看向皇后,又看看萧璟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皇后厉声问道。

李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殿下他......"

"他怎么了?"萧璟渊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是不是中了附子毒啊?"

李太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宫人鱼贯而入。

萧璟渊缓缓坐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冷冷地看着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母亲大半夜的,不在长乐宫安歇,跑到承乾宫来做什么?"

皇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炭盆里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沈清漪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底一片冰凉。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只是萧璟渊用来对付皇后的棋子。他的病重是假,咳血是假,就连那句"别离开我",恐怕也是假的。

"来人。"萧璟渊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送皇后回宫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侍卫们鱼贯而入,皇后尖叫着挣扎:"萧璟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母亲!"

萧璟渊没再看她一眼,目光转向沈清漪。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惊,有愧疚,有哀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沈清漪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既然殿下无碍,臣妾就先回东宫了。"

"清漪!"萧璟渊急忙叫住她,想下床却被太医拦住。他看着沈清漪决绝的背影,眼底的痛苦越来越深,"你听我解释......"

沈清漪脚步未停,拉开殿门。寒风卷着雪粒子扑面而来,瞬间将她笼罩。她听见身后萧璟渊焦急的呼喊,听见太医们慌乱的劝阻,却一步也没有回头。

廊下的柳如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只有她刚才跪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浅浅的雪坑。沈清漪踩着那雪坑往前走,靴底碾碎结冰的积雪,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敲碎什么东西。

回到东宫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画屏连忙端来姜汤,却被沈清漪挥手打翻。青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姜汤溅湿了她的裙角。

"娘娘......"画屏吓得跪倒在地。

沈清漪却没看她,径直走到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底是浓重的疲惫。她拿起那对珍珠耳坠,指尖微微颤抖。

"画屏,"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替我拟一道折子。"

"娘娘要写什么?"

沈清漪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勾起一抹凄然的笑:"就说......太子妃沈氏,德行有亏,恳请废黜后位,削发为尼,永伴青灯......"

话音未落,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在冰冷的梳妆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炭盆里的火星渐渐熄灭,满室的暖意也随之散去。窗外的寒鸦又开始嘶叫,像是在嘲笑这深宫之中,连自由都成了奢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画屏还没来得及起身,张总管已经带着一群内侍闯了进来。他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脸上是惯有的谄媚笑容:"太子妃娘娘,殿下有请。"

沈清漪慢慢抹去眼泪,站起身。她看着张总管手里的圣旨,突然明白这场闹剧,远远没有结束。

"知道了。"她平静地说道,仿佛刚才那个要写废后折子的人不是她,"替我更衣。"这一次,她选了件正红色的宫装,像极了三年前大婚那日,那件被她压在箱底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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