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大战,一打便是千年。
起初是法宝轰鸣震彻寰宇,剑气与星光照亮了洪荒的晨昏;后来渐渐成了拉锯,你破我一阵,我拆你一法,谁也占不到绝对上风。
鲲鹏的天荒戟染了不知多少法则碎片,元始的玉如意上多了几道浅浅的划痕;太一的混沌钟鸣得久了,钟体都蒙上了一层疲惫的光晕;就连老子那始终平和的太极图,紫气都淡了几分。
打到后来,双方都有些力竭。
这日,女娲收起山河社稷图,望着对面同样收了诛仙阵的通天,淡淡开口:“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于谁都无益。”
她本就不是好战之人,若不是为了伏羲,断不会卷入这场纷争。
鲲鹏拄着天荒戟,喘着粗气,眼底却依旧桀骜:“要打便打,谁怕谁?”
话虽如此,握着戟柄的手却微微发颤。
老子抚着胡须,目光扫过双方疲惫的阵容,缓缓道:“不如……谈谈?”
这提议正中下怀。
三清与盟军各自退后百里,在东海一座无名岛上设下谈判席。
刚坐下,通天便拍了桌子:“要谈可以,让他们滚出碧游宫!”
“你做梦!”
太一当即反驳,混沌钟在掌心嗡嗡作响,“灵汐又不是你们三清的私产!”
镇元子按住激动的太一,看向三清:“我们并非要争抢,只是想陪在灵汐身边。”
元始冷哼:“规矩已定,岂容更改?”
伏羲抚着龟甲,轻声道:“大道无形,规矩亦可变。灵汐心中本就有我们的位置,强行割裂,反而违逆她的道。”
双方又争执起来,从晨雾未散吵到夕阳西下,唾沫星子几乎要把整座岛淹没。
最后还是老子开口,打断了这场无意义的争吵:“依我看,不如……扩了那‘轮值’的规矩。”
众人皆看向他。
老子慢悠悠道:“添上伏羲、太一、镇元子三人,按日轮值,公允些。”
这话一出,满座皆静。
通天先是怒视大兄,可转念一想,继续打下去,谁也讨不到好,倒不如先稳住局面,日后再寻机会“独吞”;元始虽觉得荒唐,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太一与镇元子对视一眼,虽不满足,却也明白这已是难得的让步;伏羲抚着龟甲的手顿了顿,默认了这个提议。
唯有鲲鹏嗤笑一声:“你们争你们的,我要的宝贝已到手,这浑水,我不蹚了。”
说罢,提着天荒戟便化作一道流光,回了北冥。
女娲见目的达成,也告辞回了女娲宫,临走前深深看了伏羲一眼,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竟以这样荒诞的方式落下帷幕。
消息传回碧游宫时,灵汐正在给老子新炼的丹药装瓶。
听闻结果,她手一抖,玉瓶“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几粒圆滚滚的金丹。
“你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来报信的童子。
童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重复:“三位老爷与太一陛下、镇元子大仙、伏羲大神商量好了,以后……轮值的规矩,扩、扩编了……”
灵汐:“……”
她望着地上的金丹,忽然觉得眼前发黑。以前是三位圣人轮流“折腾”,如今倒好,又添了三个准圣巅峰的“猛将”——太一的霸道,镇元子的温润,伏羲的深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当晚轮值的便是太一。
他提着混沌钟闯进来时,眼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汐汐,我来了!”
灵汐看着他,又想到往后的日子,只觉得腰腹一阵发软,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我的腰啊……”
她捂着脸,欲哭无泪。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她眼底的绝望。
这洪荒的日子,怕是真的没发过了。
而碧游宫的其他几位“轮值者”,正各自盘算着明日该如何“表现”,浑然不知灵汐已经在偷偷打包行李,琢磨着要不要逃回自己创造的那个小世界躲几年。
可惜,她刚摸到自己的混沌珠,门就被推开了。
“在做什么?”
元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探究。
灵汐:“……”
算了,逃不掉了。
她认命地放下混沌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再炼几炉固本培元丹,不然别说论道了,怕是连下床都难。
碧游宫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只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日子久了,灵汐渐渐也摸出了些门道。
这日晨起,她倚在窗边看海,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想起这几日的“轮值”,嘴角竟微微勾起。
说起来,她的眼光倒真是不错。
通天是剑修,骨子里带着杀伐决断的烈。他的触碰总像带着剑气,霸道、直接,却又在最关键时,会硬生生压下那股锐劲,留下几分笨拙的珍视。
他不懂什么温柔,却会把自己最宝贝的剑穗解下来,笨拙地系在她腕上,说“戴着它,没人敢伤你”。
元始则像他手中的玉如意,看着清冷坚硬,实则温润。
他行事讲究章法,连带着那些亲密举动都带着几分“规矩”,却会在她蹙眉时,放缓所有节奏,用带着书卷气的嗓音在她耳边低语,说些昆仑山上的旧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老子最是从容,像首阳山的晨雾,看似清淡,却无孔不入。
他从不会急吼吼地扑上来,只是慢悠悠地引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总能精准地找到让她卸下防备的节点。
他话不多,却会在事后,默默递上一杯温好的莲子羹,指尖替她理好凌乱的发丝。
太一像东海上的烈日,炽热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吻带着太阳真火的温度,烧得人晕头转向,却会在情动时,用最虔诚的姿态捧着她的脸,一遍遍喊她的名字,仿佛要把这三个字刻进骨子里。
他会把水晶宫里最亮的夜明珠都搬来,只为让她看清他眼底的痴迷。
镇元子则如五庄观的大地,沉稳、包容。他从不逾矩,却会用那双布满厚茧的手,轻轻按摩她酸痛的腰肢,力道恰到好处。
他话少,可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疼惜,会提前备好她爱吃的人参果,在她累时,默默守在一旁,像棵沉默却可靠的古木。
伏羲最是特别,他像推演不尽的八卦,神秘、深邃。
他的动作里总带着一种洞察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总能在她尚未开口时,便知道她想要什么。
他会在事后,取出龟甲,为她卜一卦,轻声道“今日宜安歇”,然后真的只是抱着她,安静地看一夜星子。
这般想着,灵汐忽然觉得,先前那些抱怨倒显得有些矫情了。
他们是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性情,连带着那些亲密的方式都千差万别,却又都藏着同一份真挚——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好都捧到她面前的急切,是怕伤了她又忍不住靠近的矛盾,是藏了数万年终于得以宣泄的珍视。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今日轮值的伏羲。
他手里拿着一片刚摘的扶桑叶,叶片上还凝着晨露。
灵汐回头,见他立在晨光里,青衫拂动,眉眼温润,倒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笑着招手:“过来。”
伏羲走近,将扶桑叶递给她:“太一说你喜欢这叶子的香气。”
灵汐接过,指尖划过叶片,忽然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伏羲一怔,眼底闪过惊讶,随即是化不开的温柔。
灵汐看着他,笑意更深:“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也挺好。”
窗外的海浪声温柔,晨光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或许,这洪荒的风,不必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