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赵国都城而去，两人的脚步渐渐放缓。
有了碎星枪在手，王林的枪法日渐纯熟，遇到不开眼的妖兽，往往一枪就能挑翻，既练了手，又能收集些妖兽精血、皮毛换钱，倒也不觉得枯燥。
混沌珠醒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停过，一会儿指着天边的云说像某个世界的异兽，一会儿又从自己的“仓库”里翻出些稀奇古怪的果子，说是能提神醒脑。
澈琉偶尔和它搭两句，更多时候只是笑着听，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落在王林身上。
他练枪时，她会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提点一句“枪尖再沉三分”“步法收得太急”；他打坐调息时，她会细心地在他周围布下警戒阵；晚上在山洞歇脚，她会燃起篝火，把烤好的妖兽肉先递给他。
王林话依旧不多，却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他会在澈琉看风景时，默默挡在她身侧，隔开可能刮来的荆棘；会在她研究地图时，悄悄煮好一锅热汤；甚至有次遇到暴雨，他脱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只留下句“别着凉”，便转身去清理宿营地。
那日傍晚，两人走到一处小镇，寻了家客栈住下。
王林拿着白天猎杀妖兽换来的灵石，转身就要去镇上的坊市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澈琉站起身。
“你累了一天，先歇着。”
王林道，“我快去快回。”
“不行，”
澈琉笑着跟上，“你眼光太直，别被人坑了。再说，买资源这种事，我比你懂。”
镇上的坊市不大，却也五脏俱全，摊位上摆着各种灵草、矿石、低阶法器，偶尔还能看到几本泛黄的功法残卷。
王林本想只买些辅助炼体的淬骨散和疗伤药，却被澈琉拉着在各个摊位前转来转去。
“这个‘金刚果’不错，能强化筋骨，买十颗。”
“这‘玄铁矿’纯度够高，回去给你淬枪用，要五十斤。”
“还有这个‘凝神香’，你修炼时容易气血浮躁，点上这个能静心，来三盒。”
她像是逛街般随意，手里的灵石流水似的花出去，转眼就买了大半储物袋。
王林看着她认真挑选的侧脸，又看了看堆成小山的资源，忍不住道：“这些太多了，够用很久了。”
“不多。”
澈琉头也不抬，指着一块布满纹路的兽皮，“这个‘铁甲犀’的皮，能做件护心甲，炼体修士最需要这个，老板，多少钱？”
王林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六六，灵石快没了。”
澈琉回过头，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忽然笑了：“放心，钱够。”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几粒圆润的珠子，“这个‘凝气珠’，抵得上你刚才卖妖兽的十倍价钱，够买这些了。”
那是她用灵泉凝结的珠子，对低阶修士来说是极佳的辅助品，在坊市上极受欢迎。
王林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她为他付出的，远比他知道的要多。
回去的路上，他提着沉甸甸的储物袋，忽然开口：“以后，我会赚更多灵石给你。”
澈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我等着。”
夜色渐深，两人坐在客栈的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
王林拿出今天买的凝神香点燃，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忽然想起那个雪夜，自己把她半抱回家的样子，那时的她，还像只需要人保护的小兽。
而现在，她站在他身边，为他挡去风雨，为他铺就前路，成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六六，”
他看着她的侧脸，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
澈琉转过头，月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星星：“谢我什么？”
“谢你……”
王林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谢你一直在。”
澈琉的心轻轻一颤，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带着炼体修士特有的温度，微微有些粗糙，却让人觉得安心。
“我会一直都在。”
她轻声说。
窗外的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
王林的耳尖红了，却没有躲开她的触碰。
识海里的司徒南识趣地闭了嘴，连混沌珠都难得地安静下来，只是在一旁悄悄打着转，仿佛也在为这静谧的氛围添一份温柔。
有些感情，不必说透，便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在日复一日的相伴里，长成了参天大树。
前路漫漫，修仙界的风雨或许更加狂暴，但此刻，只要身边有彼此，似乎就什么都不怕了。
晨曦刚漫过窗棂，澈琉还陷在浅眠里，就被一阵急促的拉扯惊醒。
王林的手心滚烫，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将她从榻上拽起时，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走，六六，快跟我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滚动着，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焦灼，“去滕家，只有那里能暂时躲一躲！”
澈琉还带着初醒的迷蒙，发丝微乱地贴在颊边，任由他拉着往外冲，脚步踉跄间抓住他的衣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杀了人。”
王林的声音发紧，带着后怕，又藏着一丝狠厉，“即墨老人的弟子……他控制了我昔日好友，我忍不住……”
他没细说那画面有多刺眼，只说即墨老人修为深不可测，绝非现在的他能抗衡。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澈琉被他拽着穿过巷弄，衣袂翻飞间，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混着常年练枪留下的铁屑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怕吗？”
跑过转角时，王林忽然回头，额上的汗滴落在她手背上，滚烫的。
澈琉望着他紧抿的唇线，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有你在，不怕。”
他的脚步顿了顿，眼底翻涌的情绪忽然就平复了些，握得更紧了。
滕家城，刚找了个客栈，到街上逛街的时候，就见一道黑影带着凌厉的杀意扑来：“王林！拿命来！”
是滕厉。
他提着长剑，剑气直逼王林面门，显然是早有准备。
王林下意识将澈琉护在身后，握紧碎星枪就要迎上去，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澈琉从他身后走出，白衣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指尖只是随意一扬。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甚至没看清她做了什么，滕厉的身形就像被无形的墙撞上，瞬间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石柱上，口中涌出鲜血，眼睛瞪得滚圆，竟已是没了气息。
王林瞳孔微缩。
他知道她强，却没想过强到如此地步——滕厉已是筑基后期，在她手下竟走不过一招。
“厉儿！”
一声悲怆的呼喊响起，须发皆白的老者踏空而来，元婴期的威压如乌云压顶般笼罩下来，正是滕厉的爷爷滕化元。
他看到地上的尸体，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澈琉，“是你杀了他？！”
话音未落，又有几道身影扑来，为首的青年目眦欲裂：“妖女！敢杀我弟，我要你偿命！”
是滕家的另一个子弟，修为也在筑基巅峰。
他举着法宝冲过来，招式狠辣，却被澈琉侧身避开，指尖在他胸前轻轻一点。
那青年的动作骤然僵住，脸上的狰狞凝固成错愕，缓缓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前后不过三两下，干净利落得像拂去一粒尘埃。
滕化元浑身发抖，既是悲痛，也是惊惧。
他活了数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手段——对方明明只是筑基中期的气息，却能轻易碾杀筑基巅峰，甚至连灵力波动都掩饰得极好，仿佛一切都只是随手为之。
“你到底是谁？”
他声音嘶哑，握着法宝的手微微颤抖。
澈琉没看他，只是回头看向王林，伸手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衣襟，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喉结，声音放得很柔：“吓到了？”
王林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沾了点晨露的指尖，摇了摇头，伸手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哪怕知道她根本不需要保护，却还是想挡在她前面。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滕化元眼里，更添了几分寒意。
他看出来了，这白衣女子对王林护得紧，今日之事，怕是善了不了。
竹林里的风忽然停了，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却掩不住两人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牵绊。
澈琉的指尖还停留在王林衣襟上，王林的手半护在她身侧，目光相触的瞬间，没有惊慌，只有无声的默契。
滕化元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碰上了硬茬，却又放不下杀孙之仇，只能死死盯着他们，周身灵力疯狂运转。
澈琉终于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还要打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低语，却让滕化元如坠冰窟，竟生出一丝不敢动手的胆怯。
王林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所有寒意。
他知道，有她在，天塌下来，他也能站稳脚跟。
滕化元看着地上孙儿的尸体，又看看眼前云淡风轻的澈琉，眼底的悲痛终于被疯狂取代。
他知道自己绝非对手，可元婴老怪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更咽不下这杀孙之仇。
“妖女！我滕化元就算自爆元婴，也要拉你们陪葬！”
他嘶吼着，周身灵力骤然暴涨，衣衫无风自动，元婴期的威压如海啸般席卷开来，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王林脸色一变，下意识将澈琉往身后拽，握紧碎星枪就要拼命。
却被她轻轻按住，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透着十足的笃定。
“别怕。”
她轻声说，声音落在喧嚣的灵力风暴里，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话音未落，她抬了抬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甚至没动用多少灵力，只是对着滕化元的方向虚虚一按。
那暴涨的灵力像是被无形的手掐断了源头，滕化元的嘶吼戛然而止，身体僵在原地，双目圆睁，眼中的疯狂凝固成难以置信。
下一秒，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眉心多了个细小的血洞，元婴尚未离体，便已湮灭。
自始至终，澈琉的动作轻得像掸去落在肩头的灰尘。
周围那些原本还想伺机而动的滕家修士，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有几个反应快的，转身就想跑。
“留下。”
澈琉的声音冷了几分，抬手又是一掌。
无形的气浪横扫而出，那几个逃窜的修士瞬间被震碎了心脉，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她没再看那些尸体，目光扫过剩下的滕家众人。
这些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连抬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滕化元已死，”
澈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庄园，“滕家城，从今日起归我。”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瑟瑟发抖的人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们若降，既往不咎，饶你们不死。若有二心……”
话未说完，却已足够让人胆寒。
那些人哪里还敢犹豫，纷纷磕头如捣蒜：“我等愿降！愿听大人差遣！”
王林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白衣胜雪的身影立在晨光里，明明身形纤细，却仿佛能撑起这片天地。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把她半抱回家时，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姑娘，早已长成了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模样。
澈琉转头看他，眼中的冷意散去，染上几分柔和：“走吧，去看看这滕家城。”
王林点头，伸手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微凉，被他握在掌心，渐渐暖了起来。
两人并肩往里走，阳光穿过竹林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那些投降的修士低着头，没人敢看他们紧握的手，只觉得这位新主人虽手段狠厉，看向身边那位少年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识海里的司徒南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混沌珠则在一旁啧啧称奇：“六六，你这手也太利落了！看来王林在你心里分量不小啊！”
澈琉没理会它，只是偏头看了眼身边的王林，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有他在，这点风浪，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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