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虑

两个小时的车程，睦泠睡的很舒服。

女孩从动车站出来后心情一直不错。

许是呆在无人街太久，甚少看到人潮汹涌。路边的报纸亭，停在树梢的白鸽咕咕叫，公园里追赶打闹的少年。这样的富有生机的人间她看得居然有点想落泪。

等找到天雪，她就离开无人街，去过自己很早就渴望的人生。

睦泠打开手机看消息，一边吩咐二两，“联系一下卫皓的父母你再打车，然后去医院。”

二两听话的噢了声，睦泠解锁手机，看着微信某鬼发来的几条消息陷入沉思。

满屏白色黑体字，列出她近期能吃不能吃的食物清单，还说要是打不过就跑，再不行就召唤他过来。

“……”她有这么弱？！

往下划拉，一条分格的消息映入眼帘，睦泠眸色一沉。

虞家人联系到店里，说是找她，想让她认祖归宗。

前面几句看的冒火，这一条让少女直接冷笑出声。

十四年，终于想起他们还有个女儿丢在百里之外的南市了。

甚至找到她的家里去。

在认祖归宗这个理由的背后是什么，睦泠一点都不想知道。

没什么好说的。

她记得三岁时被关在工具间两天，饿到吃自己手上的皮；记得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救出来却只能吃残羹剩饭；记得被沈静用刀割过脸，记得自己从三岁到五岁的时光里长时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储藏间⋯⋯

那段日子真的很饿，每天都吃不饱。因为吃不饱和被虐待太过痛苦，所以显得那些骂自己的肮脏话于她是微不足道。

睦泠不愿再去想，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再往下看第三条，别生气，我把他们弄跑了。

她都不用费劲去想，脑子里瞬间就出现参琰骄傲的小表情。

如果是实体的话，应该很好挼。

她打字，“干的不错。”

对面秒回语言：“那可不。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语气欠嗖嗖的。

给他点染料就能开染房，睦泠笑着关掉手机，塞进包里，正对上二两的视线。

二两刚挂电话，他转向睦泠道：“泠姐，卫皓的父母现在在医院里，我们直接去医院？”

“嗯。车费你出。”

"⋯⋯当然。"

*

医院里，卫皓病房门口。一对穿着讲究的夫妻面对着像明星的睦泠，愣神片刻。随即，女人看向一脸呆愣的二两，问道：“小李啊，这位就是你说给皓皓驱邪的大师？”

二两点头：“是的阿姨，她姓睦，家里专做这种事，小时候她、呃她父母还帮我治过病，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她了。”

对上夫妻二人惊讶探究的眼神，睦泠面带浅淡的微笑，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阿姨好，我叫睦泠，是小李的朋友。”

女人迟疑一下，回应道：“小姑娘好啊。”面上回应，心里却想着，这么年轻又好看的女孩怎么做大神呢？

此时丈夫捏了下她的手掌心，她回神，抬眼看去，对上丈夫询问的目光。

相互对视的一眼，夫妻二人心里都达成了共同的想法。在大师来之前就说好了，反正也是做个驱邪仪式，医生已经说儿子哪怕醒来也是会智力残缺，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这就是走个让人安心一点的过程而已。

于是男人出面同意道：“睦小姐好。还请你先进去看下皓皓吧。我们就不进去了，做父母的看到儿子这样……”男人的在镜片后的眼神暗淡下来。夫妻二人虽然穿着不菲得体，但鬓角白霜，面容憔悴，想来并不好过，只是强撑着忍着悲伤罢了。睦泠点头，表示理解。

二两赶忙说自己在外面陪叔叔阿姨，她也没指望二两帮上多少忙，于是上前打开门，走进病房。

是私人病房，房间很干净，窗台大开着，窗台上放着几盆小绿植，看着心旷神怡。

卫皓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受伤的地方都包扎好了。他应该是个很清俊的青年，五官略微带点秀气。

一切都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眉心那一点常人无法看到的黑气，还有左右两肩上被消失的命火，已及丢失的两魄。

手指从心口滑动到眉心，睦泠的手一顿。

下手挺狠的啊。睦泠凛了神色。

三魂六魄没了两魄，卫皓指定会变成傻子。

命火是指人头顶，左右肩膀上的一抹火苗，这就不是常妖孽能随意熄灭的东西，它是人气的象征，没了寿命会大打折扣。

一下没两撮，就剩一口气吊着，离世只是时间问题。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命火点燃，不然她怕下一秒卫皓断气儿。睦泠当即捏了个诀，对着床上的人念念有词：“上贯南天，下通北门，集天之灵，下济良民！”

咒毕，两簇微蓝色的小火苗刷得亮起，出现在卫皓身旁。

还没完。

她打开包拿工具，三张引灵符和一根灵烛。

她要在这里布阵把卫皓的两魄引过来，按照二两所说的话，灭掉的两个命火说不定就在老道手上。如果真引过来了，睦泠咬牙，自己会会他也不是不行。

三张灵符凭空而立，睦泠点上蜡烛，放在卫皓的床头。点燃的蜡烛青烟缭绕，虽然窗户大开着，但房间里还是立刻充斥着一股诡异的香气。

不管是魂魄还是老道都要快点引来啊，睦泠心想，不然待会医生护士查房她不好交代。

那灵烛烧的极快，短短五分钟内已经烧了大半根，睦泠想要的却东西迟迟不现身，反倒是病床上的卫皓残缺的灵体在不断抽搐，看上去十分痛苦。

太不对劲了。

睦泠一挥手熄灭蜡烛，窗户哐当打开，异香在几秒内就迅速消失，卫皓逐渐平静下来。

如果连引灵烛都无法找到的话，那就只能自己动身去找了。

女孩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那项链是个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迷你盒子，玻璃材质，外形有点像风油精。睦泠打开盒盖，在卫皓的眉心处稍稍一晃，那股黑气就被收进瓶里。

转身出去。推开门，卫皓父母就上来问睦泠有没有事，睦泠笑的牵强，那可太有事儿了。但这话明显不能说，于是--

“叔叔阿姨，令郎没事。我前面为他招魂，也探查过他的阳寿。阳寿未尽，身体还好，但愿他会好转清醒。”

意料之中的满意答案，这姑娘没说卫皓命不久矣买护身符巴拉巴拉之类的玩意儿就不错了。夫妻二人点头感谢，要送两人出医院。二两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有腿”。

睦泠听这话就加快了脚步，生怕别人把他当成和自己一起的。

直到出医院脸上都挂着大写的无语和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