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绝的声音冷酷,如同寒铁交击。
“作——废!”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五指猛地一收,指间灵力瞬间爆发!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骤然撕破了凝固的死寂!
那枚承载着旧日承诺、也承载着云昭最后一点可笑尊严的玉佩,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凌千绝灌注了灵力的指间,毫无悬念地碎裂开来!
温润的玉屑,如同凋零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几点细碎的玉粉,甚至被无形的气流卷着,飘到了云昭素色的衣襟上,沾在那粗糙的棉麻布料上,白得刺眼。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噗嗤……”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压抑的嗤笑。
这笑声,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火星。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低低的、压抑的、充满了嘲弄与快意的笑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汇聚成一片嗡嗡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废灵根?也敢攀附凌师兄?”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丹田空空?啧,这辈子也就只能扫扫地了!”
“凌师兄真是心善,还特意挑今天给她个体面……”
“体面?我看是让她彻底死心吧!哈哈哈……”
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肆无忌惮地烙在云昭身上。嘲弄、鄙夷、怜悯、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那些笑声里,汇聚成一股污浊的洪流,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撕碎。
柳如霜依偎在凌千绝怀里,娇躯轻颤,似乎是被这“残忍”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将脸更深地埋进凌千绝胸膛,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眼底深处,却分明闪烁着毒蛇般的快意光芒。
凌千绝随手将掌中残余的玉屑掸落,如同掸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甚至没再多看云昭一眼,仿佛那个角落里的灰影,连同那碎裂的玉佩,都只是今日这场盛大婚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扫兴的小插曲,已经被他彻底抹去。
他揽着柳如霜,脸上重新扬起意气风发的笑容,昂首阔步,继续踏着红毯,走向那象征着荣耀与未来的高台。宾客们的哄笑和议论声浪,在他身后重新高涨,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没有人再去看角落里的云昭。
仿佛她已然不存在。
阴影浓重如墨,将云昭的身影吞噬了大半。殿内喧嚣的声浪、刺目的红光、嘲弄的目光……这一切,在她感知中骤然变得极其遥远,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只有那玉屑飘落时细微的簌簌声,还有玉佩碎裂时那一声尖锐的“咔嚓”,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耳膜深处反复回响、穿刺。
她依旧微微垂着头。额前几缕散落的碎发,挡住了她低垂的眼帘。没有人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是屈辱的泪水?还是绝望的惨白?亦或是……什么都没有?
在宽大素袍的袖笼深处,那冰凉得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正以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带着一种奇异韵律的幅度,缓缓地收拢着。
没有愤怒的颤抖,没有绝望的痉挛。
只是收拢。
缓慢,稳定,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川在无声地移动。
指尖,精准地触碰到袖袋深处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那是一枚比刚才碎裂的玉佩更加古旧、更加不起眼的灰白色石符,边缘粗糙,上面刻着几个早已模糊不清、扭曲如蝌蚪的奇异符文。触手冰凉,隐隐有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脉动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她指尖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石符表面那粗粝的纹路下,一丝丝微弱到极致的、带着湮灭气息的凉意,正顺着指尖的经络,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这股凉意所过之处,体内那早已被判定为“空空如也”的丹田深处,某个被强行撕裂、又被某种禁忌力量强行构筑的“虚窍”之中,沉寂的、幽暗的、如同宇宙最深处般的力量,极其微弱地……呼应了一下。
极其轻微。
轻到连她自己都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就是这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呼应,却像投入无边死水中的一颗石子,在她早已冰封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涟漪。
冰冷,死寂,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平静。
她收拢的手指,终于在那个粗糙的石符上,极其轻微地、如同确认般,捏了一下。
然后,再无动静。
袖中的手,彻底归于平静。如同深潭之下,万载玄冰。
她依旧站在那里,在满殿的喧嚣与红光里,在众人视线的盲区中,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只有那几片落在她素衣上的、刺目的白色玉屑,无声地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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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禁地。
“嘎——吱——”
沉重的、布满岁月锈蚀痕迹的铁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被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阴冷潮湿的风,裹挟着浓重的、混合着腐叶和某种奇异矿石气息的霉味,扑面而来,瞬间吹透了云昭身上单薄的弟子服,激得她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看守禁地的王执事,一个身材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修士,捏着鼻子,嫌恶地挥了挥袍袖,试图驱散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他斜睨着站在门口阴影里的云昭,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和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进去吧!老规矩,卯时之前必须出来!手脚麻利点,把里面那些犄角旮旯都给我扫干净了!特别是‘镇魔碑’附近,那些该死的苔藓,长得比命还硬!”他顿了顿,浑浊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啧,也就你这‘丹田空空’的废物,才最适合干这活儿,反正也吸不进半点灵气,不怕被这里的‘死气’污了道基!嘿嘿……”
刺耳的笑声在幽深的洞口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云昭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潭死水。她默默地接过王执事丢过来的一把破旧的竹扫帚和一个装垃圾的藤筐,侧身挤进了那道沉重的铁门。
“哐当!”
铁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王执事那令人作呕的笑声。世界瞬间沉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死寂。只有远处不知名水滴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