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由各种意外和麻烦拼凑起来的“家”里，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各种“反常识”现象。比如半机械狼需要充电，比如狐狸崽子能操控冰火，比如鱼鳍少年能和水龙头“交流”。但有些事情，还是能轻易地击穿我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认知，让我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某个喝醉了的程序员写出来的 Bug 合集。
比如，叶汐和白菜。
是的，你没看错。叶汐，那只骄傲、毒舌、视所有“低端”食物为垃圾、连牛奶都要指定品牌（虽然我从来没给他买过）的墨绿色猫耳少年……和那个菜市场里最常见、最朴素、甚至有点“土气”的大白菜。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是怎么扯上关系的？而且还是那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深刻的联系？
事情的起因，极其平淡。
那天我去菜市场“补货”（主要是土豆，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打折处理的蔬菜能改善一下伙食），看到水灵灵的大白菜异常便宜，才几毛钱一斤。本着“勤俭持家”（主要是穷）的原则，我顺手就买了一颗回来，打算晚上……呃……水煮白菜？或者……白菜帮子煮土豆泥？（我的厨艺想象力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拎着菜回到公寓，像往常一样把东西堆在厨房。叶汐正霸占着客厅的沙发，一边用我的“欧泡奇迹”（他已经彻底将其视为己有）打游戏，一边对屏幕里的对手进行着精神和语言上的双重打击。
当他眼角的余光瞥到我放在厨房门口的那颗硕大的、绿油油的白菜时……他手上的动作，猛地停顿了。
游戏角色因为无人操控而被对手一套带走，但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
他只是……僵在那里，翠绿色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那颗白菜。
那眼神……很复杂。
不是嫌弃，不是好奇，也不是愤怒。
更像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带着点迷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贪婪的……渴望？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平时总是带着嘲讽弧度的嘴角微微抿紧，连那对总是高傲竖立着的墨绿色猫耳，都无意识地向前倾了倾，仿佛在捕捉白菜散发出的……某种“信号”？
“喂，叶汐？”我被他这反常的样子弄得有点发毛，“你看什么呢？不就是颗白菜吗？晚上……呃……你要是不想吃……”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闭嘴！”他猛地回过神，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恼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尖锐，“谁要吃那种淡而无味的草？！看着就倒胃口！”
说完，他低下头，重新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敲击，试图用游戏的喧嚣掩盖刚才的失态。但他的耳朵，却依旧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转向厨房门口的方向。
这反应……太奇怪了。
如果他真的讨厌白菜，应该会像以前一样，立刻开始吐槽它的营养成分、口感、以及我那糟糕的厨艺。但这次……他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这个小小的疑点，像一颗种子，埋在了我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更加留意叶汐和那颗（暂时还没被我煮掉）白菜的互动。
我发现，他总是在我或者其他崽子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到厨房门口，只是……远远地看着那颗白菜。有时候一看就是十几分钟，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他……伸出爪子（猫形态的那种，带着尖锐的指甲），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碰了碰白菜最外层的那片叶子，然后又像触电一样迅速收了回去，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怀念和痛苦的复杂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某天晚上，我整理之前从赛那里拷贝过来的、关于崽子们的一些零碎资料（大部分都被加密或者损毁了，只有点只言片语）时，无意中看到了一段关于叶汐在圣翼实验室时期的记录片段。
记录很简短，很冰冷，充满了非人道的实验术语：
“……实验体编号JX-07（叶汐），基因序列不稳定，对标准营养液产生强烈排斥反应，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尝试更换备用营养方案……测试‘绿叶素’高浓度维持液（主要成分：十字花科植物提取物，甘蓝属变种）……实验体排斥反应减弱，生命体征趋于稳定……长期投喂观察……”
十字花科……甘蓝属变种……绿叶素……
这些词语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大白菜，不就是最常见的十字花科甘蓝属植物吗？！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在圣翼那个冰冷、残酷、只有实验和痛苦的地方，当叶汐的身体排斥那些标准的、合成的营养液，濒临死亡边缘时……是这种以白菜等绿叶蔬菜为基础提取的、廉价的“绿叶素维持液”，成了他唯一的能量来源，维系着他脆弱的生命。
那可能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甚至可能带着植物的苦涩和某种奇怪的味道。
但对当时的他来说，那不仅仅是食物，更是……活下去的希望。是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着点“生机”的东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种味道，这种颜色（维持液大概率也是绿色的），这种……与“生存”紧密相连的植物，就如同烙印一般，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融入了他的味觉记忆，甚至……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叶汐那头……标志性的、如同翡翠般深邃的墨绿色短发，和他那对同样颜色的猫耳。
难道……这就是他毛发颜色的由来？
不是什么基因突变，不是什么天生异禀。
而是……长期依赖那种“绿叶素维持液”生存，身体在潜移默化中，被那种代表着“生”的颜色所浸染？成为了他生命最深刻、也最无法磨灭的底色？
这个推测，让我心里一阵发紧，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所以，他不是恨白菜。
恰恰相反，白菜对他而言，代表着最不堪回首的过去，却也象征着他顽强活下来的证明。那是一种极其复杂、扭曲，却又无法割舍的情感。是痛苦的根源，也是……唯一的慰藉？
他渴望它，因为它曾是生命的全部；他又抗拒它，因为它时刻提醒着那段非人的经历。
所以他才会偷偷地看，小心地碰触，却又在被发现时暴躁地否认。
我默默地关掉了资料文档，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客厅里，叶汐依旧在打着游戏，嘴里骂骂咧咧，但那对墨绿色的耳朵，却在不经意间，又朝着厨房的方向，轻轻动了一下。
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看似强大、浑身是刺的猫耳少年，内心深处，也只是一个……用尽全力想要活下去，却被过去死死缠住的可怜家伙罢了。
我站起身，走到厨房，拿起那颗依旧水灵的大白菜。
没有去煮它。
而是……掰下了几片最嫩的、带着点甘甜味道的白菜心，洗干净，放在一个小盘子里。
然后，我把盘子……悄悄地放在了叶汐经常坐的电脑桌旁边，一个不那么显眼，但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我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他会不会吃？我不知道。
他会是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
也许他会嗤之以鼻，也许他会假装没看到，也许……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尝上一口？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好像……又稍微理解了他一点点。
理解了他那身墨绿色的骄傲之下，隐藏着的、关于生存和白菜的、苦涩的秘密。
这就够了。
（第三十六章 · 完……决定以后买菜的时候，顺便……多买点白菜？或者……研究一下，白菜除了水煮，还有没有别的……他可能不会那么抗拒的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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