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雅家回来后,整个暑假我再也没遇到过张雅。每次路过她家楼下,我都会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那扇熟悉的窗户,但窗帘始终紧闭,仿佛里面从未住过人。刘川倒是和往常一样,隔三差五就来找我一起学习,只是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闪烁得厉害。
"可可,这道题..."刘川的声音突然中断,我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窗外发呆。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没什么。"他迅速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出几道凌乱的痕迹,"可能是看错了。"
暑假转瞬即逝,蝉鸣声还未完全消散,我们就已经踏入了高三的教室。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李老师就大刀阔斧地调整了座位。当听到"张雅调到第三排"时,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可可,你和沈元清坐一起。"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你们两个可以相互学习。"
我转头看向我的新同桌。那是个清瘦的男生,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正低头翻着一本厚重的《高等数学》,细长的手指在书页间轻轻摩挲。他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素描,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你好,新同桌。"我试探性地打招呼。
沈元清连头都没抬,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继续沉浸在他的数学世界里。我尴尬地收回伸到一半的手,心想这大概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张雅的新座位离我只有三排之遥,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课间我去找她,她总是匆忙地合上笔记本:"可可,我现在有点事,改天聊。"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有几次我分明看见她和几个女生在走廊说笑,可当我走近,张雅都会拉着她们离开。
刘川的变化更让我措手不及。开学第一周他还天天等我一起吃午饭,可渐渐地,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脱。"今天有点事""突然想起来有道题要问老师""肚子不舒服"...到最后,他甚至一看到我就绕道走。
"到底怎么了?"我终于在放学路上堵住了他,"我做错什么了吗?"
刘川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没、没有的事,你别多想。"他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发白,"就是高三了,大家都忙..."
我站在夕阳里,看着他的背影仓皇逃离,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这不对劲,从那天在张雅家开始就不对劲。那天张雅苍白的脸色,刘川躲闪的眼神,还有那句被生生咽回去的话...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试着追问过几次,换来的都是同样的回答:"你想多了。"久而久之,我也学会了闭嘴。高三的课业像潮水一样涌来,我不得不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沈元清确实是个学霸。每次物理老师抛出难题,全班鸦雀无声时,只有他能用最简洁的步骤解出答案。我想请教他解题方法,可每当我开口,他就会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有次我实在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这道题..."
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我们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迅速别过脸去,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表情。
"抱歉。"我讪讪地收回手,心想这人大概是有什么社交障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最后定格在"3"。高考前的最后三天,我决定第一天彻底放松,剩下两天专心整理错题本。
高考当天,考场安静得能听见笔尖摩擦试卷的沙沙声。我提前半小时答完理综卷子,检查两遍后交了卷。走出考场时,余光瞥见最后一排有个空位——那个考生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种折磨人的考试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回到家,我刚瘫在沙发上,门铃就响了。
"可可在吗?我是舅舅。"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猛地坐直身体。日记里提到过,舅舅是原主最亲的亲人,在一家跨国公司当高管。我小跑着去开门,却被眼前的人惊得愣在原地。
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眉眼如画,皮肤好得连毛孔都看不见。这哪像三十多岁的人?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舅舅脸上有东西吗?"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却带着一丝沙哑。
我这才回过神,慌忙摇头:"没、没有。"赶紧侧身让他进来。
舅舅在沙发上坐下,我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眉头紧锁。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和嘴角细小的纹路。
"可可..."他深吸一口气,"你爸妈...因为实验失误...走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走去哪?"
舅舅的眼睛突然红了,他放下水杯,双手微微发抖:"永远回不来了..."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脏炸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明明没见过原主的父母,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舅舅把我搂进怀里,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苦涩的咖啡味。我们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夕阳西斜,房间被染成橘红色。
"你爸妈的后事我会处理好。"舅舅松开我,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茫然地摇头。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先是朋友莫名疏远,现在又失去素未谋面的"父母",我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
舅舅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怕,有舅舅在。"他站起身整理西装,"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今天先回去了。"
送走舅舅后,我瘫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