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1

闹钟第三次响起时，江礼才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她眯着眼看向手机屏幕，7:42的数字让她瞬间清醒。

　　“操！"

　　校服外套胡乱往身上一套，江礼抓起书包就往外冲。父亲江海正在客厅看早间新闻，连头都没抬：“又迟到了？"

　　“闭嘴吧老江！"江礼叼着片吐司，单脚跳着穿鞋，“今天高三开学第一天，老李头会杀了我！"

　　江海慢悠悠喝了口茶："你哪天不迟到？"

　　回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八月的阳光毒辣得能把人烤化。江礼一路狂奔，书包在背后甩得像要飞出去。校门口值日的学生已经收起了签到本，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对方"又是你"的眼神中咧嘴一笑。

　　“高三(7)班江礼——"她故意拉长声调，顺手在本子上画了个笑脸，“记我迟到可以，别记旷课啊兄弟。"

　　教学楼前的电子钟跳到7:59，江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拐角处，她与一个抱着作业本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哗啦——

　　纸张雪片般飞散。江礼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抓住一把空气。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是双很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一泓清水里沉着两颗黑曜石。此刻这双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垂下眼帘，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的作业本。

　　“对不起啊同学，我帮你捡。"江礼也跟着蹲下，手忙脚乱地把纸张拢在一起。她注意到这个女生的手腕很细，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微微泛着粉。

　　“许绾，没事吧？"班主任老李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

　　“没事，李老师。"女生轻声回答，声音像羽毛扫过耳膜。

　　许绾。江礼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年级前十的常客，老师们的心头肉，同学们口中的"冰山学霸"。原来就是她。

　　江礼把最后一叠作业本递给许绾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许绾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泛起一抹红。

　　“江礼！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撞翻作业本，真有你的！"老李敲了敲讲台，“回你座位去！"

　　江礼挠挠头，冲许绾咧嘴一笑，换来对方一个微微的点头。她晃悠到教室后排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前座的陈昊立刻转过来挤眉弄眼：“可以啊礼哥，开学第一天就调戏学霸？"

　　“滚蛋。"江礼踹了一脚他的椅子，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前排。许绾已经回到了座位上，背挺得笔直，马尾辫一丝不苟地垂在脑后，和周围嬉笑打闹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老李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高三了，同学们。学校决定实施'帮扶计划'，年级前十名每人负责辅导一名后进生，每周两次，地点在图书馆..."

　　江礼正百无聊赖地在课本上涂鸦，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许绾负责江礼。从今天开始，周三周五放学后，图书馆二楼。"

　　“什么？"江礼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转过头来的许绾的视线。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江礼读不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反对！"江礼举手，“我这人没救的，就别耽误其他同学时间了。"

　　老李冷笑：“反对无效。江礼，你爸昨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你再不及格就要断你零花钱。"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江礼讪讪地放下手，余光看到许绾已经转回去，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

　　下课铃响，江礼立刻趴到桌上补觉。朦胧中感觉有人站在她桌前，抬头一看是许绾。

　　“今天放学后，图书馆二楼。"许绾说完就要走。

　　“哎等等，"江礼叫住她，“你真愿意辅导我？我可难教了。"

　　许绾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这是老师的安排。"

　　“那你自己呢？想不想教我？"江礼不知哪来的执着。

　　许绾转过身，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给她镀上一层金边。江礼这才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我..."许绾刚开口，上课铃就响了。她抿了抿唇，“放学见。"

　　整个下午的课江礼都没听进去。她盯着前排许绾的背影，发现对方连记笔记的姿势都一丝不苟，偶尔会抬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像给她罩了层柔光滤镜。

　　放学后，江礼磨蹭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慢悠悠晃向图书馆。推开二楼阅览室的门，许绾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等候，面前摊开几本习题册，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江礼走近才发现她在画画。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一只栖息在树枝上的鸟，羽毛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哇哦，"江礼忍不住出声，“没想到学霸还有这技能。"

　　许绾猛地合上本子，耳根又红了：“...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这不来了嘛。"江礼拉开椅子，故意弄出很大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学生侧目而视。她坏笑着观察许绾的反应，发现对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今天我们复习函数。"许绾翻开数学课本，声音平静，“先从基础开始。"

　　接下来的半小时堪称灾难。江礼一会儿转笔，一会儿玩手机，故意把选择题全选C。她等着看这个优等生发火，就像之前所有辅导过她的老师一样。

　　但许绾没有。她只是耐心地解释每一道题，甚至在江礼故意说听不懂时，换三种方法再讲一遍。

　　“...所以这个函数的定义域是x不等于2。明白了吗？"许绾抬头问道，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江礼突然有点愧疚。她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点点头：“嗯，这次懂了。"

　　许绾似乎有些意外，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做几道练习题巩固一下。"

　　辅导结束时天已经黑了。江礼看着许绾认真整理笔记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说：“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

　　许绾的手停顿了一下：“不用，我习惯一个人走。"

　　“那明天见？"江礼挠挠头，“我是说...周五的辅导。"

　　许绾背起书包，在门口回头看了江礼一眼。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明天见，江礼。"她说，然后转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江礼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奇怪，她心想，怎么突然期待起周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