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书？多么戏剧化的词汇，总督察。”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悦耳，却淬着冰，“这显而易见是一场低劣的、吸引注意力的嚎叫。真正的线索在……”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屏幕上某个爆炸残留物的放大照片，“……那个被你们忽略的、粘在电路板碎片上的、极其微小的……百合花粉。”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夏洛克身上！雷斯垂德像是看到了救星：“夏洛克！你发现了什么？”

夏洛克旁若无人地大步走到屏幕前，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维多利亚站的爆炸装置残留。花粉种类：东方百合（Lilium orientalis），非伦敦本地常见品种。特定花圃培育，花期严格控制。伦敦范围内，能在昨天提供新鲜东方百合切花的花店只有三家。其中两家位于爆炸点相反方向，且客户记录无异常。最后一家，‘潘多拉花语’，位于……” 他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一个未被标记的点，“……肯辛顿区，切尔西桥附近。店主有园艺比赛获奖记录，性格孤僻，对‘完美’有偏执追求。他地下室有违规改造痕迹，具备小型工作间条件。爆炸物残留的化学物质光谱与花店常用杀虫剂有微量吻合。结论：下一个‘表演’地点或藏身处，极大概率在切尔西桥区域。目标：潘多拉花语店主，塞巴斯蒂安·莫兰（Sebastian Moran）——一个渴望被‘艺术家’认可的、技术精湛的‘工匠’。”

一席话，逻辑严密，证据链清晰，瞬间将案件撕开一道口子！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咨询侦探！

警员们发出低低的惊叹。雷斯垂德精神大振：“立刻行动！目标切尔西桥！包围‘潘多拉花语’！”

夏洛克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傲慢的、对众人反应的漠然。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一直安静站在屏幕旁的沈昭昭。

四目相对。

夏洛克那双能洞察一切细节的灰色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卡顿般的凝滞。

他的“思维殿堂”瞬间高速运转：

外表： 亚裔女性，25-30岁。衣着得体但非奢侈品牌，风衣有轻微空间褶皱（非正常穿着或运输造成？）。头发微湿，几缕贴在异常光洁的额头上。脸色略显苍白，但并非病态，更像是能量消耗或…穿越时空的不适？荒谬。

微表情： 极度平静。面对他近乎炫技的推理，眼神无丝毫波动，只有纯粹的…分析？像在评估一台仪器的性能？有趣。

气场： 核心异常点！她的精神场域…如同绝对零度下的真空，纯净得不含一丝杂波，却又仿佛能折射出他自身思维运转的冰冷轨迹？这种“逻辑的纯粹感”…前所未见！这不科学！

身份：苏格兰场“异常行为顾问”？档案加密？又一个试图用模糊术语掩盖无能的官僚产物？不…她的平静和那种奇异的“场”…矛盾！

夏洛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种极其罕见的、被称之为“困惑”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精密运转的思维中荡开微澜。他习惯于看穿一切伪装，习惯于他人（包括约翰）在他推理时流露的震惊、崇拜、甚至恼怒。但沈昭昭这种…仿佛在同步解析他推理过程、甚至可能提前预判了部分结论的平静，让他感到了…一丝被冒犯的烦躁，以及一种更强烈的、想要将其彻底拆解研究的探究欲。

“你。”夏洛克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漠，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沈…昭昭顾问？你的‘拼图’理论…基于什么？侧写？那套模糊的概率把戏？” 他语带轻蔑，但灰眸深处却闪烁着针尖般锐利的光，紧紧锁住沈昭昭，仿佛要将她每一根神经的颤动都记录下来。

沈昭昭迎着他的目光，清澈的眼底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波动，只有一种面对“高价值样本”的冷静评估。她的“万象侧写”同样全开：

夏洛克·福尔摩斯：

核心驱动： 解谜（将世界视为待破解的谜题）、追求逻辑的极致胜利、对庸俗与低效的极度厌恶。

情感缺失：并非无情，而是将情感视为干扰逻辑的“噪音”，主动屏蔽或扭曲表达。

对“纯净场域”的共鸣：她的“逻辑纯粹感”折射了他内心对“绝对理性”的极致追求，引发强烈探究欲与竞争意识（视为同类？或待破解的终极谜题？）。

弱点侧写：对“失控”（无法解谜）的恐惧、对“无聊”的无法容忍、内心深处潜藏的、被压抑的孤独感（对约翰的依赖是证明）。

约翰·华生：

核心驱动：守护（军人本能）、寻求意义（从战场到都市）、对“真实”与“信念”的珍视。

对“纯净场域”的共鸣：她的坚韧平静和对正义的潜在信念（侧写师本质），折射了他内心对“稳定锚点”和“值得守护之物”的渴望，激发强烈的保护欲。

“基于行为模式的逻辑模型，福尔摩斯先生。”沈昭昭的声音平稳，如同陈述公式，“将无序的混乱视为有序拼图的碎片，是反社会人格‘艺术家’的典型思维模式。你的花粉线索完美印证了‘表演’需要‘舞台道具’（新鲜百合）的侧写。我们侧写的终点，是理解驱动行为的‘为什么’；而你的演绎法，擅长追踪行为留下的‘怎么做’。本质相通，互为补充。” 她既肯定了夏洛克的发现，又清晰地划出了两种思维体系的边界，不卑不亢。

夏洛克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不仅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反而精准地定义并区分了“侧写”与“演绎法”！这种清晰、冷静、直达本质的回应……简直是对他逻辑洁癖的致命吸引和挑衅！

“互为补充？”夏洛克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但眼底的兴趣却更浓了，“多么……平庸的折中主义。真相只有一个，方法也必将有高下之分。你的‘模型’，能推导出花粉的来源吗？”

“不能。”沈昭昭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它能推导出制造者选择在维多利亚站投放‘花粉线索’而非其他地点的深层动机——那里是‘混乱乐章’的华彩段，是他留给‘对手’最明显的挑衅音符。他在测试，谁能更快地捕捉到这个‘音符’。”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夏洛克。

夏洛克脸上的嘲讽凝固了。她不仅理解了他的推理，甚至更进一步，侧写出了莫里亚蒂（虽然他此刻还不知道这个名字）设计这个线索的心理动机！这种穿透表象、直击行为背后欲望的能力……让他感到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冰冷的兴奋！

“华生！”夏洛克突然转身，不再看沈昭昭，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急促和不容置疑，“切尔西桥！真正的游戏开始了！别让苏格兰场的蠢货们搞砸了现场！” 他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黑色大衣下摆划出凌厉的弧线。但沈昭昭敏锐地捕捉到，他离开前，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最后在她身上定格了零点五秒。

约翰·华生抱歉地对沈昭昭和雷斯垂德笑了笑，赶紧跟上夏洛克。经过沈昭昭身边时，这位前军医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身上那种奇异的平静和坚韧，以及面对夏洛克那非人压迫感时的从容，让他本能地产生了好感和一丝……保护欲。他下意识地放慢了半步，低声快速说了一句：“别介意，他就这样。我是约翰·华生。” 一个友善的信号。

沈昭昭对他微微颔首。

“沈顾问？”雷斯垂德的声音打断了片刻的沉寂，他看着沈昭昭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怀疑被震惊和一丝敬畏取代，“你的分析……和夏洛克那混蛋的发现……天衣无缝！请跟我们一起去现场！我们需要你的‘侧写’！”

“当然。”沈昭昭点头。这正是她需要的支点。

警笛呼啸，车队冲破伦敦的雨雾，冲向切尔西桥方向。沈昭昭坐在警车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色街景。新的世界，新的扭曲核心（莫里亚蒂），新的“探究者”（夏洛克）与“守护者”（华生）已经登场。

而她的“纯净精神场域”引发的“万象共鸣”，在夏洛克心中折射出对“绝对理性”的渴求，在约翰心中折射出对“守护信念”的认同，已然掀起了波澜。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万象之眼安排的新身份配备）突然震动了一下。一个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空白信息。

紧接着，手机屏幕诡异地一闪！所有信号图标消失，屏幕变成一片雪花噪点。几秒钟后，雪花噪点如同退潮般消失，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咧到耳根的、涂着夸张油彩的……笑脸（The Joker? 不，风格不同，更精致也更冰冷）！

笑脸下方，一行优雅的花体字缓缓浮现：

「Welcome to London, my sparkling anomaly. The game is so much more fun with a wild card. Can't wait to see how you play... or break. – J.M.」

（欢迎来到伦敦，我璀璨的异常因子。有了你这张‘野牌’，游戏可有趣多了。等不及看你如何出牌……或者崩溃了。——J.M.）

吉姆·莫里亚蒂（Jim Moriarty）！

犯罪界的拿破仑，已然察觉到了她的降临！她的“纯净”在他眼中折射出的，是混乱乐章中一个意外闯入的、纯净而强大的不和谐音？一个值得他亲自下场“调教”或“摧毁”的终极玩具？

沈昭昭眼神一凛，瞬间清除了这条信息。但那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冰冷感觉，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新的战场尚未正式踏入，无形的硝烟已然弥漫。而更深的阴影中，一双如同醇酒般深邃、带着极致优雅与食欲的眼睛（汉尼拔），正隔着遥远的位面壁垒，静静凝视着伦敦的方向。他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摇晃，嘴角勾起一个血腥而期待的弧度。

「伦敦的羔羊……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一点，我的昭昭。主菜……需要最好的醒酒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