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磨砂玻璃门被真田猛地拉开,冷气从冰箱里喷涌而出,撞在他滚烫的脸上。不锈钢水槽里还放着昨晚没洗的味噌汤碗,阳光斜斜地切过料理台,照得木纹里的水渍闪闪发亮。他伸手去够橱柜最上层的冷面荞麦面,手指刚碰到包装袋,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需要帮忙吗?"幸村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可是很会挑葱丝的。"
真田僵硬地转过身,看见幸村靠在门框上,剑道服的下摆松松垮垮地堆在髋骨,锁骨边还沾着片紫藤花瓣。晨光把他浅紫色的睫毛染成蜂蜜色,手里转着把陶瓷菜刀——那是真田家奶奶传下来的宝贝,刀刃锋利得能一刀切穿榻榻米。
"放下!"真田劈手去夺,指尖擦过幸村的手腕时,两人都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刀"哐当"掉在料理台上,正好插进切开一半的洋葱里,白色的汁液顺着刀刃渗出来,像道没流成的眼泪。
"弦一郎还是这么不经逗。"幸村弯腰捡刀,发梢扫过真田的手背,"不过你紧张的时候握拳会把指节捏白,这点倒是没变。"
真田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箱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冷藏室里的牛奶盒倒了,水流出来浸湿他的浴衣下摆,冰凉的液体贴着皮肤滑进内裤时,他的耳尖腾地红透了。
"转过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换衣服。"
幸村挑眉:"我们不是连袈裟斩都对练过了?"他故意挺了挺胸,剑道服领口滑开更大的弧度,"还是说刚才在茶室..."
"闭嘴!"真田抓起挂在门后的运动服摔上门,金属插销扣上的瞬间,听见门外传来幸村压抑的笑声。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擂鼓似的撞着肋骨,后腰那道旧疤又开始痒起来——就像刚才幸村的手指描摹过那里时一样。
料理台传来筷子落进瓷碗的轻响时,真田正对着镜子扯平运动服领口。后颈的皮肤还在发烫,他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三年前全国大赛决赛那天。幸村站在球员通道对他比了个胜利手势,浅紫色的发梢在风里飘着,跟现在落在料理台那片花瓣一模一样。
"在发呆?"幸村端着两碗冷面走进来,碗沿上摆着切得细如发丝的海带丝,"你的手什么时候这么笨了?"
真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抖,荞麦面从筷子间溜走,溅起的汤汁落在幸村手背上。他慌忙抽了张纸巾去擦,却被对方反手握住手腕按在料理台上。幸村的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指腹摩挲着他虎口处练剑磨出的茧子。
"弦一郎,"幸村的声音突然沉下来,"那天集训结束后..."
"吃饭。"真田猛地抽回手,荞麦面"啪嗒"掉在碗里。冷面汤汁溅在幸村的剑道服上,晕出深色的痕迹,像片突然绽开的龙胆花。
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冰箱的嗡鸣还要冷。真田用筷子把海苔丝挑成整齐的小堆,眼角余光却看见幸村把自己碗里的温泉蛋拨了过来。蛋白在冰凉的荞麦面上微微颤动,黄澄澄的蛋黄像轮被掐碎的月亮。
"你昏迷的时候,"幸村突然开口,筷子戳碎了那颗温泉蛋,"柳生查了所有运动医学资料,文太每天往你病房塞草莓大福,连桑原都偷偷加练了体能。"
"我知道。"真田打断他,声音闷得像塞了团湿棉花。料理台的木纹里还留着幸村刚才握刀的指印,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那些浅淡的印记仿佛在微微发烫。
幸村突然笑了:"知道还对我们那么凶?"他往前凑了凑,膝盖碰到真田的小腿,"昨天柳生说,部长骂他'挥拍姿势像老太婆织毛衣'的时候,眼睛亮得像在夸他。"
"我没有!"真田的脸腾地红透了,抓起荞麦面往嘴里塞,冷得牙齿发酸。
"是吗?"幸村歪着头看他,浅紫色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那刚才在茶室,你说冰箱里只有冷面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拇指擦过真田的唇角,"其实是在担心我没吃早饭吧?"
真田的筷子"哐当"掉在碗里,冷面汤汁溅了幸村一脸。他看见对方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像清晨沾在紫藤花上的露珠,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道场跌倒时,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武士,要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
"笨死了。"幸村笑着抹了把脸,指尖却故意划过真田的下颌,"吃个面都能这么狼狈。"
真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量大得指节发白。幸村的笑容僵在脸上,浅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料理台的阴影里,幸村的发梢拂过真田的手背,带着紫藤花的清香和汗水的微咸。
真田突然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幸村围着粉色围裙站在开放式厨房,阳光穿过他发梢时,浅紫色变成了透明的水晶色。现在这个场景与梦境惊人地重合,只是没有围裙,没有柠檬茶,只有两碗渐渐变软的冷面和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弦一郎..."幸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腕在他掌心微微转动,像只即将展翅的蝴蝶。
真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幸村被汤汁浸湿的领口。锁骨凹陷处有颗小小的红痣,他以前在更衣室换衣服时见过一次,当时还特意别开了视线。可现在那颗红痣在苍白的皮肤上灼灼发亮,像把小钩子挠得他心尖发痒。
"叮铃——"
门铃突然响了,清脆的声音像把冰锥戳破了厨房的暧昧。真田猛地松开手,幸村的手腕上已经留下四道红印。两人同时看向门口,木质拉门被拉开的瞬间,丸井文太抱着个巨大的草莓蛋糕冲了进来。
"部长!副部长!我妈妈烤了新的--呃?"丸井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蛋糕盒子"啪嗒"掉在玄关,草莓滚了一地。
真田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幸村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衣领,手腕上的红痕却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丸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睛亮得像两颗熟透的草莓。
"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双手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极大,"蛋糕放这儿了部长再见!"
拉门"砰"地关上,真田听见丸井在门外大喊:"柳生快去告诉桑原!部长和副部长果然在做羞羞的事——"
"丸井文太!"真田的怒吼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他抓起料理台上的菜刀就想冲出去,却被幸村从身后抱住了腰。
温热的胸膛贴在背上,幸村的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发梢扫过耳尖带来一阵痒意。真田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菜刀的手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后腰那道旧疤又开始发烫,就像三年前幸村在全国大赛后握住他手腕时一样。
"好了好了,别跟小孩子计较。"幸村轻笑出声,气息拂过真田的耳垂,"不过...面好像坨了。"
真田低头看向料理台,两碗冷面早已涨成一团糊。幸村的手指在他腰间轻轻画着圈,隔着薄薄的运动服布料,那些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放在他额头上的凉毛巾。
"下次再...再来比剑道。"他听见自己说道,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幸村的身体顿了一下,抱得更紧了些:"好啊。"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浸在冷水里的丝绸,"不过下次,我要你用真剑。"
真田的心脏猛地一跳,后腰的旧疤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想起道场墙上悬挂的那把祖传名刀,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刀是武士的灵魂,出鞘之时,必见血光。
"喂!真田!幸村!"
迹部景吾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标志性的嚣张:"本大爷听说某人昏迷后变得软趴趴的,特地带了冰帝最新的运动饮料——"
"砰!"真田猛地推开幸村,菜刀"哐当"掉在地上。他看见幸村手腕上的红痕在晨光下泛着粉色的光泽,突然想起刚才差点吻下去的瞬间——距离近得能看见对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个总是紧绷着脸、却在这一刻狼狈不堪的真田弦一郎。
"你先进去。"真田的声音发紧,指了指储藏室的门。幸村挑了挑眉,弯腰捡起菜刀,在他耳边轻笑:"晚上我来给你擦药。"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时,真田觉得自己的耳垂快要烧起来了。
储藏室的门刚关上,迹部景吾就一脚踹开了玄关的拉门。他身后跟着拿着运动包的忍足侑士,两人看见站在料理台边的真田,同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呀?真田部长这脸色..."忍足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地上的草莓和料理台的两碗糊面,"是刚刚运动过量了?"
真田的手握成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储藏室里传来幸村压抑的笑声,隔着门板嗡嗡作响,像只振翅的蝴蝶,挠得他心尖发痒,后腰那道旧疤又开始发烫了。
"运动过量?"真田的拳头捏得更紧,骨节泛白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料理台边缘的洋葱不知何时氧化成了深紫色,像块被遗忘的淤青。
忍足的眼镜片反射着厨房顶灯的光,他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运动包:"冰帝最新研发的能量补充剂,对恢复体力特别有效。"手指在包带上轻轻敲打,节奏敲得人心烦。
迹部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真田的运动服领口。真田闻到他发胶里雪松的冷香,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箱把手的棱角上。
"本大爷闻到了..."迹部眯起眼,指尖点向真田泛红的耳垂,"某种偷吃腥的猫留下的味道。"
"咔嚓"一声脆响,储藏室的木门突然晃动了一下。真田看见门缝里闪过片浅紫色衣角,像被惊飞的蝴蝶翅膀。
"看来某位副部长比传闻的更闲。"忍足突然转身走向储藏室,皮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格外刺耳。运动包提在手里轻轻摇晃,拉链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真田胸口发紧,伸手想拦却被迹部抓住手腕。对方的拇指故意摩挲他虎口的茧子,力道大得让他想起道场里被竹剑抽打的痛感。
"别这么紧张嘛。"迹部笑得张扬,孔雀蓝的发梢扫过真田的脸颊,"本大爷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尾音拖得绵长,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储藏室的门缝。
储藏室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真田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那是他奶奶留下的茶具套装里最贵的茶碗。
"我去看看。"真田甩开迹部的手,没等对方反应就冲向储藏室。门把手上还残留着幸村的体温,他握住时像触到块温热的烙铁。
拉开门的瞬间,紫藤花香混着茶叶的苦涩扑面而来。幸村蹲在地上捡拾瓷片,剑道服的袖子挽到手肘,白皙的小臂上有道鲜红的血痕。阳光透过气窗斜斜切进来,在他发梢染上金粉,碎瓷片在光影里闪着锋利的光。
"别动!"真田抓住他的手腕,指腹按在流血的伤口上。幸村痛得抽了口气,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瓷粉簌簌落下,像场微型的雪。
"抱歉,手滑了。"幸村仰头看他,浅紫色的瞳孔里映着真田紧绷的下颌线,"你奶奶的茶碗..."
"闭嘴。"真田打断他,扯下运动服下摆用力裹住伤口。布料摩擦伤口的刺痛让幸村微微颤抖,温热的血很快渗透浅灰色布料,晕出朵深色的花。
门外传来迹部夸张的抽气声。真田回头,看见忍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正举着手机拍照,闪光灯亮得刺眼。
"冰帝网球部需要这种应急处理的示范案例。"忍足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语气一本正经,"当然,要打马赛克。"
"删掉!"真田的怒吼震落了气窗上的积灰,幸村却突然笑出声,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
"好了弦一郎。"幸村站起身,带血的手肘故意撞在真田胸口,"陪客人吧,我去处理伤口。"他经过忍足身边时,突然偏头在对方耳边说了句话。真田看见忍足的眼镜滑到鼻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储藏室的门被轻轻带上,留下真田面对两个不速之客。迹部不知何时坐在料理台边,正用手指戳着那碗早已坨掉的冷面,孔雀蓝的发梢垂下来遮住眼睛。
"所以,他一直躲在里面?"迹部的声音低沉得不像平时,手指戳破了碗里那颗没吃完的温泉蛋,蛋黄顺着指缝流进冷面汤里。
真田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料理台的木纹里还留着幸村握刀的指痕,阳光照下来时,那些浅淡的印记仿佛在微微发烫。后腰的旧疤又开始痒了,像有只看不见的蝴蝶在那里反复振翅。
忍足突然收起手机,表情严肃得反常:"真田,全国大赛的最新对战表出来了。"他从运动包里抽出张赛程表,纸张边缘被风吹得微微卷起,"冰帝和立海大分到了同一个半区。"
储藏室突然传来玻璃杯落地的声响,清脆得像道惊雷。真田猛地转身,看见幸村站在门口,浅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张缓缓飘落的赛程表。
"我听见了。"幸村的声音很轻!,"半决赛...我们要提前对上冰帝了对不对?"
迹部突然站起身,孔雀蓝的发梢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他一脚踢开挡路的草莓蛋糕盒,奶油溅在真田的运动服裤脚,像朵突然绽开的毒花。
"训练馆联系好了。"迹部的声音冷得像冰,"下午三点,立海大网球场见。"
幸村突然笑了,伸手抓住真田的手腕。他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温热的液体顺着真田的指缝滑进袖口,烫得人心里发慌。
"弦一郎,"幸村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颤抖,"我们的剑道比试..."
话音未落,真田突然俯身将他打横抱起。幸村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浅紫色的发梢扫过真田的下颌。料理台上的冷面汤被撞翻,冰凉的液体溅在真田脚背上,他却觉得浑身滚烫,像要烧起来一样。
"闭嘴。"真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抱着幸村往玄关走,"等赢了冰帝,用真剑。"
幸村的身体突然僵住,然后轻轻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拂过真田的颈动脉:"说好了。"
迹部和忍足沉默地跟在后面。真田能听见幸村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能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慢慢收紧,能闻到他发间紫藤花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后腰的旧疤突突直跳,像有把钝刀在那里反复切割。
走到玄关时,幸村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真田的脚步猛地顿住,抱着他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幸村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垂,像片轻柔的羽毛,却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其实上次合宿训练时,"幸村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我看到你在偷偷练习新的发球姿势了。"
真田的心脏骤然停跳。后腰的旧疤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天旋地转,幸村含笑的脸在他视野里渐渐模糊。他听见迹部焦急的喊声,听见忍足手忙脚乱翻找急救包的声音,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幸村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侧脸,带着血腥味的指尖在他唇角微微停留:"所以弦一郎,这次换我..."
后面的话真田没有听见。他感觉自己抱着幸村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在冰冷的玄关地板上。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幸村浅紫色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脸,那里面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决心,像柄即将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