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隐江湖

洞月湖畔，水波不兴，映着天边渐沉的落日，洒下一片碎金。

湖畔的空地上，篝火噼啪作响，烤鱼的香气和烤虾特有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引人食指大动。

烟凌霞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串烤得外焦里嫩的鱼，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叶鼎之，只见他并未急着享用美食，而是拿过一只肥美的烤虾，仔细地、耐心地剥去外壳，露出里面诱人的虾肉，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干净的托盘上。

接着，他又拿起一串烤鱼，用筷子极其专注地将细小的鱼刺一根根剔除，动作轻柔而熟练。

烟凌霞看着自己手里抱着啃的、还带着些许鱼刺的烤鱼，又看看叶鼎之那边渐渐堆起的小小“肉山”，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烟凌霞“喂，小子，你这又是剥虾又是挑刺的，是给乐姑娘准备的吧？”

叶鼎之抬起头，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甜蜜笑容，眼中仿佛盛满了夕阳的暖光。

叶鼎之“是啊前辈。”

叶鼎之“清儿她也吃鱼吃虾，但总嫌鱼刺麻烦，又不喜欢亲手剥虾壳，若是没人帮她弄好，她宁可不吃或者只吃一点点。”

烟凌霞看着自己手里啃得有些狼藉的烤鱼，再对比叶鼎之那边精致处理好的食物，一时竟觉得嘴里的鱼肉好像没那么香了。

她有些好奇，更有些难以理解。

烟凌霞“你这身武功修为，放在江湖上已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未来不可限量。”

烟凌霞“为何偏偏心甘情愿，费这般心思在这些琐碎小事上？”

烟凌霞“下厨做饭就算了，练剑的手，用来剥虾挑刺，不觉得……嗯……大材小用吗？”

在烟凌霞看来，叶鼎之是雨生魔的传人，天赋绝伦，理当心无旁骛，追求剑道极致。

叶鼎之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却十分坦然和坚定，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叶鼎之“前辈，清儿她出身富贵，自幼生活优渥，选择跟我在一起，这本身就已经算是在吃苦了。”

叶鼎之“我既不能给她原来那般完全无忧无虑的生活，若在这些小事上还让她受委屈，那我还算什么男人？”

他顿了顿，将剔好刺的雪白鱼肉也放到托盘上，继续道：

叶鼎之“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这些细微之处照顾好她。”

叶鼎之“让她觉得，跟我在一块儿，至少日子是舒心的，是被珍视的，这不比练成什么绝世剑法更重要吗？”

叶鼎之抬眼看向烟凌霞，眼神清澈而真挚。

叶鼎之“而且，我已经在看一些经商方面的书籍了，师父除了武功，还给我留了些本钱，我打算试着做点生意。”

烟凌霞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差点被鱼肉噎住，她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烟凌霞“做生意？！”

烟凌霞“你？雨生魔的徒弟，不去想着如何剑荡江湖，登临武林之巅，反而要跑去学做生意？”

她看着叶鼎之，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只看到了无比的认真。

烟凌霞痛心疾首道：

烟凌霞“小子，你的武学天赋，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本可以像你师父一样，成为下一个江湖传奇。”

叶鼎之却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犹豫和遗憾，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叶鼎之“前辈，江湖传奇那是别人的评价，对我来说，清儿才是我的未来。”

叶鼎之“她家是经商巨富，家资丰厚，我叶鼎之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一直靠着师父留下的积蓄，或者……日后靠着清儿的家底过日子吧？”

叶鼎之“那不成吃软饭的了？”

他细心地将最后一块虾肉处理好，语气平和却充满力量。

叶鼎之“我学着做生意，一方面是想凭自己的能力赚钱养家，让她能一直过得好，至少不必为生计发愁。”

叶鼎之“另一方面，清儿她虽然不说，但管理那么大生意，肯定也有烦心苦恼的时候，我若是对此一窍不通，如何能替她分忧？”

叶鼎之“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这生意经就能帮上她呢。”

叶鼎之“至于问鼎江湖……”

叶鼎之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语气带着一丝释然。

叶鼎之“那确实是我曾经的梦想，但人会长大，会遇到更想珍惜的人和事。”

叶鼎之“既然选择了成家，那家就是第一位。”

叶鼎之“若成了家还只顾着自己扬名立万，那何必成家呢？岂不是辜负了愿意跟着我的人？”

烟凌霞久久无言，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

她一生追求刀道极致，见过无数痴迷武学的狂人，也见过为名利奔波的高手，却第一次见到叶鼎之这样，为了心爱之人，心甘情愿收敛锋芒，将绝世天赋和满腔柔情都融入柴米油盐之中的男子。

她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有惋惜，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动容。

烟凌霞“可惜了……江湖将来恐怕要少一个惊天动地的传说人物了。”

烟凌霞“不过……你能放下虚名，只求与心爱之人过着踏实喜欢的日子，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烟凌霞“挺好，真的挺好。”

忽然，烟凌霞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疑惑道：

烟凌霞“既然如此，那你为何现在还要如此拼命地练剑？”

烟凌霞“甚至跑来跟我磨炼这凶险无比的魔仙剑？安安稳稳地去过你的生活不就好了？”

叶鼎之的神色稍稍严肃了一些。

叶鼎之“即便不再涉足江湖纷争，想要守护好心爱之人，实力也是不可或缺的。”

叶鼎之“而我如今这点能力，显然还远远不足。”

他轻叹了一口气。

叶鼎之“我还答应过一个故人，要尽力帮她做一件事，此事颇为艰难，时间也很紧迫。”

叶鼎之“待我兑现承诺，尽力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便算问心无愧，之后，便可真正放下一切，与清儿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了。”

烟凌霞听罢，了然地点头，看向叶鼎之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和祝福。

烟凌霞“重诺守信，又不失本心，果真是个好少年，雨生魔收了个好徒弟。”

烟凌霞“罢了罢了，我就祝你，早日了却心事，往后与你的乐姑娘，退隐江湖，经商致富，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叶鼎之端起旁边的杯子，以茶代酒，真诚地敬向烟凌霞。

叶鼎之“多谢前辈的祝福。”

这时，玥卿的身影从不远处的竹楼中走出，袅袅娜娜地向湖边走来。

叶鼎之立刻端起那盘精心处理好的虾肉和鱼肉，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烟凌霞看着叶鼎之小心地将食物递给玥卿，看着玥卿弯起眉眼，流露出笑意。

她咬了一口烤鱼，摇了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扬起一丝淡淡的、欣慰的弧度。

江湖少了个传说，但人间多了一对佳偶，似乎……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