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大监府中静悄悄的,不见护卫与侍女的踪影,连灯火也只零星点了几盏,四下里一片昏昧。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行在廊下。
引路的是瑾宣,跟在他身后的人披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面容隐在暗处,难以辨清。
浊清正站在陈列架前,慢条斯理地端详上头各式各样的刑具,和一些初看难以明白用途的器物。
他慢悠悠地转着自己拇指上的玛瑙扳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瑾宣领着那斗篷人走进来,低声禀报。
瑾宣“师父,人到了。”
浊清头也未回,声音平稳。
浊清“瑾宣,你去外面守着。”
瑾宣躬身退下,斗篷人急趋几步,竟直接跪拜在地。
萧燮“大监帮我!”
浊清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垂落。
斗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写满焦急的脸,正是青王萧燮。
浊清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撩袍在太师椅上坐下,语气悠缓。
浊清“青王殿下忽然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青王膝行至椅前,又一次叩首,再抬头时语速急切。
萧燮“大监,我不信您不知情,萧若风……他就要正式入主琅琊王府了!”
浊清虚虚抬手,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浊清“这可跪不得,折煞奴才了。”
浊清“青王殿下还是先请起,坐下说话罢。”
青王略有迟疑,浊清目光微侧,瞥向一旁另一张座椅,青王这才起身,依言落座,姿态仍显紧绷。
萧燮“萧若风一旦入府,便是名正言顺的琅琊王。”
萧燮“到时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景玉王,一个琅琊王,权势更盛……我该如何自处?”
浊清低笑一声,垂眸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语气平淡。
浊清“琅琊王是陛下亲封,他此前不愿入府,不过是不想抢兄长的风头,也算让青王殿下白捡了个便宜。”
浊清“如今,他也只是把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真正收进囊中而已。”
浊清“殿下此刻着急,又有何用?”
青王猛地前倾身体,声音绷得发颤。
萧燮“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被压过一头?”
萧燮“再这样下去,立储之时,哪里还有我的份!”
浊清抬眸幽幽地看他一眼,反问道:
浊清“殿下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当上青王的吗?”
萧燮“因为……”
青王咬紧牙关,腮边肌肉微绷。
萧燮“因为我查处叶氏谋乱……有功!”
浊清忽然放声大笑,那笑声沙哑而诡异,听得青王头皮一阵发麻。
浊清“好一个查处谋乱有功。”
他笑声骤停,目光如钩子般盯住青王,压低声音。
浊清“那还有一件大功勋,你要不要?”
浊清“有了这件功勋,我保那立储卷轴之上,写着你的名字。”
青王猛地站起身,呼吸急促。
萧燮“是什么?!”
浊清并未直接回答,只缓缓抬起一只手,遥遥指向门外漆黑的西方。
浊清“这一次,殿下的功勋,在西面。”
……
待青王离去,太师椅后的屏风阴影里,缓步走出两人。
无法“虽然三言两语就能被迷惑,但好歹也有一身狠劲和胆气,不算太过不济。”
浊清并未回头,语气淡漠。
浊清“就是看中了他的狠。”
浊清“不过,和百里洛陈比起来,这种狠可就不值一提了。”
无法使抱拳向浊清行了一礼。
无法“托大监的福,我兄弟二人不日便可功力尽复,届时,甚至能远胜从前。”
他稍顿,声音压低些许。
无法“大监,实不相瞒,天外天已派人联络我们。”
无法“之后……我们或许需得返回教中听令。”
无天“那边的人也知是大监救了我们,因此备了一份礼物,不日,想邀大监一见。”
浊清“……礼物?”
浊清手指一顿,终于转过身,眼中掠过一丝精光。
浊清“可知晓到时来的会是谁?”
无法使微微摇头。
无法“对方并未透露。”
浊清缓缓靠回椅背,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浊清“虽不知来者何人,不过,天外天的人,我倒也愿意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