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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爷爷看我落寞的样子,安慰我道:“我能理解这孩子的想法。——但是,贤治和敦说得确实没错。这种程度真的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可能还是要自认倒霉。”
“旱灾、水灾、冻灾、虫灾,”贤治和田中爷爷对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田野,“准备了许多年的东西顷刻间就化为乌有,也是与庄稼共生时候的常事。”
“但是这次留下了一大半呢,而且只要侦探社证实他们确实私自排放了有害废物,我们也能拿到相对应的赔款。”贤治说。
他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可不能指望太阳、雨水和蝗虫提交赔款吧。”
但这依旧没有解开我心中的不满:伤害无论冠以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无论最后究竟能如何以自我修复或者沉默型的宽恕不了了之,伤害的本质从来没有变过,哪怕看似已经痊愈,在某夜也会以梦魇的形式突然浑浊本来安生的梦境。
“无法苟同。”我说。
“倘若有钱就能随意摆平一切事物,那是对生命的物化与不尊重。”我看着枯死的禾苗——它们在不久之前或许还和远处那些高扬着脑袋伸展着枝叶的那些一样鲜活。
“更何况,如此摆平这桩事无疑助长了其一而再再而三的嚣张气焰,根本无法起到任何威慑作用——你们也说过了,这个医药公司作为本区域的龙头企业,本就有四通八达环环相扣的关系网,也根本无法起到惩戒的作用。”
嚣张啊。
嚣张得让我想起该死的水滴。
以最为原始鲁莽的破坏力顷刻间将人类以地球环境资源为代价铸造的太空军工,连带着人类长久以来难得铸造而成的自信乃至于自满碾为齑粉,仗着强相互作用材料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但后来据说水滴在冲向地球的时候突然转向了。
据说是人类文明改朝换代了:【威慑纪元】伊始,那位已经被地球国际罢免的古中国面壁者的魔法突然生了效。
随后是一长串威慑相关文件报告,具体的我早已抛之脑后。
我只记得这个名字异常地帅气,帅气到被末日战役打击得有些垂头丧气的我们几位高级将领都难得热血沸腾了起来——威慑纪元!地球上已经找到了威慑三体舰队的方法!
所以至此我都坚定不移地认定:若无威慑,何来作乱者的收敛。
而在没有更高层次的降维打击前,充斥着暴戾与暴烈的报复,才是最佳的威慑手段。
听完之后,贤治笑了一下:“可能吧。”
“但是只要和土地生活得久了,就会渐渐明白,自然就是这样各分两半构成的。”
“有时候塌方也好、暴雨如注也好,很容易让人感觉糟糕的事情一直在持续。······其实,好的事情,不好的事情合在一起才是生活。”
他像是有所怀念地望向乌云逐渐散去,阳光从云层间渗出丁达尔效应的半空,“这就是活着啊。村子里的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贤治,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事情。”我摇摇头,“我愤恨的是公元人以逐利为先,罔顾自然本身的自主协调能力,而你说的是你作为人类对自己辛苦劳作的成果被别人破坏的大度——我可能能够理解你的胸襟,但是我无法接受无论在哪里,人类都对自然如此破坏的事实。”
贤治难得地沉默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