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了解你

李再看出了俞绾的慌张，皱着眉急忙想解释清楚，却偏偏此刻舌头像打了结，一紧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奇说你，你这两天不太想去学校……”

俞绾一听见这两个字更是炸了毛，“你问的，还是他说的？”

“是我想了解你。”李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种表情只在他解题的时候出现过。

俞绾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钉在原地，脸颊“腾”地烧起来，方才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倏地瘪了下去。

“谁、谁要你了解。”声音细若蚊蚋，方才炸毛的气焰早散得没影。

李再倒像是松了口气，眉头舒展些，彻底放松后，语调染上点吊儿郎当的意味：“你可能不知道吧。”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有个马上快高三的学生超好玩儿。”

俞绾的神经也被他的挑衅乐得放松了下来。

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了啊！大学生看高三生多多少少会有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快感了。

“为了不再让你生多余的气。”李再又停住了，和俞绾站在了同一个台阶上。

“我不是周奇的朋友，他也是我堂哥。在补习班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算你第一次见我。”

俞绾顿了几秒，只觉得他的话看似解释了一番，实则并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堂哥”她并不意外，只是觉得的确很巧罢了，因为周奇是徐阿姨二婚带过来的孩子，有个她没见过的堂弟很正常。

但“不是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意思，“算你第一次见我”又有什么含义。

她不想多深究，也不敢。

她是对面前这个无论从长相还是学识都足够吸引他的人有好感，但只是好感，她对所有解题很牛的学霸都会有一层去不掉的滤镜。

她不清楚这种朦胧的好感是真的对他人格的依恋，还是单纯的对学霸的仰慕。

但比起这个，现在有一个问题，她更想让他回答。

“所以你到底多大？”

“十八。”

俞绾又被他的回答惊得楞了一会儿。

“中学跳过两级，十六上的大学。”

俞绾此刻的脑子“轰”的一声像炸开了一般，她以为是个学霸，没想到是个天才学霸。

不过，她最担心的年龄问题不用有顾虑了。

“你是觉得我比你大很多吗？”

读心术法师又在施法了。

俞绾扯开话题。

“还有，我没有不想去学校，只是今天天气很热，我们又没有正课，我对运动会也没兴趣，所以想让周奇帮我请假，他不肯……”

“我帮你请了。”

对上李再炙热的眼睛，俞绾听到这又开始转移话题。

“去哪儿吃饭啊，我要热晕了，快走快走吧……”说完，俞绾着急忙慌地下楼，也顾不上李再跟没跟上，一口气从五楼跑到了一楼。

跟着李再来到了一家提前预约好的日料店，不是俞绾熟悉的那家，但的确是她爱吃的日料。

平时都是爸妈有空了会带她来，有时也会是周奇。

店面没有很夸张奢华的装饰，非常贴近日本老式店面的风格。

木格窗糊着米纸，暖帘垂在推拉门楣，黄底黑字木牌泛着旧光。檐下灯笼晃，穿和服的老板娘正擦玻璃。

只是奏起的曲子却是《梦回兰亭》。

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老板娘笑着问候“欢迎光临”——是中国人啊。暖帘扫过俞绾手背，带着点棉麻的粗糙感。

店内冷气很足，《梦回兰亭》的古琴声漫在榻榻米上。李再拉开木格门时，指腹蹭过门框的木纹，“看你之前一直挑着角落坐，这家店很安静。”

俞绾脱鞋的动作顿了顿。他连她躲着人多的中间排坐这个习惯都观察着呢？

李再，你细节的可怕。

矮桌旁的青瓷瓶插着枝绣球，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李再递过菜单，指尖在“冷荞麦面”那栏敲了敲：“老板娘说这个加冰格外凉。”

她抬眼时，正撞见他耳尖泛着红，像被檐外的阳光晒透了。

荞麦面端上来时，冰碴子在碗里咯吱响。俞绾吃着面条，听琴弦在空气里荡出轻颤的尾音，忽然觉得这曲子和木格窗外的蝉鸣竟很搭。

“你是知道我爱吃吗？”她含着半口面，说话有点含糊。

李再正用筷子挑开海苔卷，闻言抬眼：“不知道。”见她皱眉，又换了双筷子忘她盘子里夹了块三文鱼牛油果卷，“喜欢辣可以加芥末。”

俞绾夹过他送来的那块，接过芥末酱，手没轻没重挖了一大勺，一口闷掉，芥末呛得鼻尖发酸：“那就是你喜欢吃！”

李再的筷子顿了顿，噗地笑了一声，抽了两节纸巾递给她，没有接话，只是又往她碗里夹了块玉子烧。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睫毛上，俞绾忽然想起方才在楼梯间，他说“我帮你请了假”时，眼里藏不住的笃定。原来那些打直球的认真，早藏在细碎的地方。

李再低头喝了口味增汤，热气模糊了半张脸：“我能继续讲吗？”

俞绾刚把玉子烧送进嘴里嚼了起来，歪过头:“什么？”

“如果高三压力大了可以来找我，我还是可以当树洞让你发泄一下的。”

“也没有压力很大，就是天太热烦躁了点儿，然后，最近……胖了几斤，夏天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这谎话漏洞百出，李再怎会看不出来。他没戳破，只是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橘子糖，灯光透过糖纸，在他手背上投下片暖融融的橙黄。

“我小时候不想上学，我妈就给我塞这个。”他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说吃颗甜的，什么难事儿都能过去。”

俞绾看着那颗糖，又看看他微抿的唇，忽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方才的慌张无措，竟真像被这颗糖的甜意冲淡了大半。

“谁跟你似的，还吃小孩糖。”她嘴上吐槽，手却诚实地接了过来，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脸颊又不约而同地红了。

从此，日料还可以跟他一起吃。

但手表的事，他没答，她并不是忘了，也不是不想问了，只是也猜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