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在墙壁上投下三道拉得极长的人影。
李俶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随风摆动的竹影。
他身侧坐着默延啜。
而烛光未及的阴影里,独孤清墨静静坐着,素手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叶。
李俶转身,声音低沉,“东则布必须尽快抓到。”
“杨国忠在朝中一手遮天,陷害忠良无数。”李俶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诬告沈易直投敌叛国,如今沈家家破人亡,不能再让他嚣张下去了。”
默延啜沉吟片刻,“东则布行踪诡秘,我的人追踪多日…没什么消息。”
“他手中的证据,足以证明杨国忠私通外敌、贪墨军饷之罪。”李俶向前一步,烛光在他脸上跳动。
独孤清墨忽然抬眸,“东则布他手握如此重要的证据,却不急于交给任何一方,只怕是在待价而沽。”
默延啜忽然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广平王,你的长安城,比我们草原上的狼群狩猎还要凶险。”
“正因为凶险,才需大哥相助。”李俶恳切道,“杨国忠一日不除,朝中正气难存。”
雷声滚滚而至,雨点开始敲打屋顶,淅淅沥沥,渐渐密集。
独孤清墨起身,走到烛光下,素白的衣裙被染上一层暖色,声音却依然清冷:“东则布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杨国忠能给他的,远不如殿下能给他的稳妥。”
“此话怎讲?”默延啜饶有兴趣地问。
“我假扮成阿奇那,被关押在囚车里押送至京城,这样就可以引出东则布。”独孤清墨开口。
“不行!”李俶半分没有犹豫,“你…”
“殿下,”独孤清墨回头看向他,“一切以大局为重。”
天光微亮,一辆囚车静静地停驻,木制的栅栏旁,是默延啜挑选的回纥勇士,他们身着唐军服饰,眼神却锐利。
李俶站在门内的阴影处,一身常服,目光紧紧锁在那一抹正缓缓走向囚车的倩影上。
这是李俶第一次见到独孤清墨穿上女装,换上了一身破旧的囚衣,长发披散,遮掩住了她清丽的容颜。
在她即将踏入囚车的那一刻,李俶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清墨……”
他一夜未睡,被清墨的拒绝,还有无力,都让他难以入眠。
他攥紧了袖中的拳,指节泛白。让她以身犯险,每一刻都是煎熬。他心悦她,可此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最终,他艰难地颔首,只决断,“一切小心。”
囚车的木门关上,落锁声。车队缓缓启动,向着城外的方向行去。
李俶立于原地,直到囚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缓缓转身,对身旁的侍卫低声道,“按计划行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马蹄踏过湿润的泥土,囚车颠簸着驶入林木蓊郁的官道。
突然,林间鸟雀惊飞!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两侧林中窜出,直扑囚车!
为首的,正是东则布,他手持弯刀,身手矫健,几下便逼退了押送的兵士,一刀劈开了囚车的锁链。
“阿奇那!”他低吼一声,伸手便要去抓车内之人。
然而,当他触及那纤细的手臂,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时,动作猛地一顿。
“你不是阿奇那!”东则布脸色骤变,眼中瞬间涌上被戏弄的怒火,“你们是谁?有何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