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老旧出租屋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惨白的光带。林晚星睁开眼,天花板上涂料剥落的痕迹在昏暗中像幅抽象画——她盯着那团斑驳看了快三年,闭眼都能画出纹路。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了第三遍,屏幕亮着,还是那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她拿起来按亮屏幕,文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小心顾夜寒,但他不是你唯一的敌人。三年前的'意外',真相远比你知道的复杂。寻找完整的记忆碎片。"
窗外传来环卫工扫地的沙沙声,楼下早点摊飘来油条的油烟味。林晚星坐起身,床单上立刻留下个汗湿的印子。她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感顺着脚底爬上来,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客厅桌上扔着件昨天没洗的白衬衫,领口发黄,袖子卷到手肘。她走过去拿起衬衫闻了闻,一股廉价洗衣粉和淡淡的汗味。这味道让她胃里发紧——三年前她的衣帽间里,每件衣服都带着雪松和檀香的气息,有专门的阿姨熨烫打理。
全家福就压在桌角的透明玻璃下,照片上她穿着粉色公主裙坐在父亲肩头,母亲站在旁边笑得温柔。林晚星用指甲刮了刮照片里父亲的脸,塑料相框边缘已经被磨得发白。
手机又震了下,是部门群的消息,小美发了串哭脸表情包:"各位,顾总要求明天之前交季度分析报告完整版,今晚别睡了姐妹们!"
林晚星把手机扔回桌上,转身走向墙角那个贴满胶带的纸箱。箱子上歪歪扭扭写着"重要文件",是她刚搬来这里时写的。当时觉得里面都是宝贝,现在看来不过是堆废纸。
她蹲下去撕开胶带,灰尘呛得她咳了两声。最上面是几件旧衣服,然后是大学毕业证、奖学金证书,还有些发霉的相册。她把这些丢开,手指触到一个硬壳笔记本时停住了。
翻开笔记本,里面是父亲的字迹,娟秀工整,记着一些公司项目的明细。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潦草起来,墨水洇了好几处,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林晚星的指尖停在"张律师"三个字上。这名字像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啊!"她猛地按住头,眼前天旋地转。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突然灌满鼻腔,白炽灯刺得她睁不开眼——
"林小姐,请在这里签字。"穿西装的男人把文件推过来,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我爸刚走你们就催着签这个?"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挺直脊背。
"这是林总的遗愿,早签早安心。"男人的声音像裹着冰。
画面突然碎了,林晚星跌坐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纸箱翻倒在一旁,文件散落一地。她看到一张黄色的便利贴飘在眼前,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张不可靠,换律师!"笔画用力得划破了纸背。
"不是顾夜寒..."林晚星喃喃自语,"当年在病房外面的人...不是他。"
三年来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顾夜寒那张冷漠的脸已经在她心里刻成了仇人的模样,可刚才闪回的画面里,那个调换文件的男人分明戴着金丝眼镜。
她爬起来翻找散落的文件,手指抖得厉害。在一叠旧报纸下面,她找到了那个牛皮纸信封——"遗嘱相关"四个大字是父亲生前亲笔写的。
信封很轻。林晚星咬着嘴唇拆开,里面只有几张A4纸复印件和一张律师名片。遗嘱内容她倒背如流:"本人林国栋自愿将林氏集团全部股份转让给顾夜寒先生..."当年看到这里她差点晕厥过去,根本没细看后面的条款。
这次她强迫自己逐字逐句读下去。当目光落在末尾签名处时,呼吸猛然停滞——父亲的签名旁边,盖着个鲜红的律师印章。
记忆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还是那间病房,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穿白大褂的医生低声说着什么,母亲的哭声隔着门传进来。走廊尽头站着个男人,背对着她打电话,手里把玩着一个方形印章,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印章边缘折射出特殊的花纹...
林晚星的视线回到复印件上的印章——圆形,周围是普通的五角星图案,和记忆中那个方形印章完全不同。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去。两份不同的遗嘱?还是...有一份是假的?
她拿起那张律师名片,张启明三个字烫金印刷,头衔是"德信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手机就在手边,她几乎是本能地输入了上面的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时,顾夜寒昨晚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小心你信任的人。"
信任的人?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人除了母亲,就是这位张律师了。葬礼上,张律师还握着她的手说要"照顾好林小姐"。
林晚星删掉拨号界面,转而点开了微信。置顶联系人是苏青,备注是"青青",头像是她们大学毕业旅行时拍的合照,两个女孩在沙滩上笑得没心没肺。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苏青咋咋呼呼的声音差点震破鼓膜:"大小姐,你终于想起你闺蜜了?昨晚打电话你不接,微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你被顾夜寒那狗崽子绑架了!"
林晚星靠在墙上,听着闺蜜熟悉的声音,眼眶突然有点发热:"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累就请假啊!你都快成顾氏集团的劳模了。"苏青压低声音,"说真的晚星,你到底打算在那家仇人公司待多久?我帮你留意了几个工作机会..."
"青青,"林晚星打断她,"你还记得我爸生前那个张律师吗?张启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苏青不确定的声音:"张律师?是不是那个戴金丝眼镜,总是笑眯眯的那个?"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紧:"对,就是他。你对他有印象吗?"
"当然有!"苏青的声音突然拔高,"我跟你说过的呀,大三那年寒假我去你家,正好撞见你爸在书房打电话,好像就是跟那个张律师吵架,说什么'你办事太不靠谱'、'文件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之类的..."
林晚星握着手机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泛白:"我爸...他不信任张律师?"
"何止不信任!"苏青肯定地说,"后来你爸还让我帮他查过其他律师事务所的资料呢...哎?"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窜进听筒,苏青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林晚星皱起眉头:"喂?青青?你那边怎么了?"
电流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奇怪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用手捂住麦克风。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她住的这片老旧小区信号一直很好,而且刚才通话明明很清晰。
"沙沙...听不清...沙..."苏青的声音断断续续,然后突然清晰起来,"晚星你还在听吗?可能是我手机快没电了..."
林晚星紧盯窗外,楼下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在检修线路。其中一个抬起头,目光似乎扫过她的窗口。
"我知道了,"林晚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你先充电吧,我晚点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林晚星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那两个检修工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工具箱孤零零地放在路边。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林晚星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矗立的顾氏集团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她把张律师的名片塞进牛仔裤口袋,金属名片夹硌得腹部生疼。桌上的全家福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照片里父亲的笑容突然变得模糊。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抓起背包和外套。桌上的手机屏幕暗下去,照出她苍白而坚定的脸。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既然有人不想让她查下去,就证明她离真相不远了。不管是顾夜寒还是那个神秘的张律师,这场游戏,该换她来主导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转身轻轻带上了门。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因为她的脚步亮起来,在楼梯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