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老天爷拿盆往下泼水，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林晚星盯着地上那张纸，顾夜寒的反应比窗外的雷声更让她心里发毛。他瞳孔收紧的样子不像装的，就像突然看到了鬼似的。
"你认识这个账号？"林晚星的声音有点抖，不是吓的，是激动的。她往前挪了半步，纸角被风吹得卷起来。
顾夜寒猛地别开脸，喉结上下动了动。"不关你的事。"他声音哑得厉害，伸手就来抢纸。
林晚星早有防备，嗖地把纸收到身后。后腰还顶着桌沿呢，疼得她龇牙咧嘴。"这是我爸的东西！"
"给我！"顾夜寒抓住她胳膊，手劲儿大得能捏碎骨头。林晚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混着雨水气，雪松加烟草，跟三年前那个晚上一模一样。她脑子里"嗡"的一下，突然想起个事儿。
那年雨也这么大，她从医院跑出来，蹲在路边哭到眼线都花了。有个男的停下车，没开大灯。她只记得他脖子后面有块疤，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当时她以为是记者，还把人骂跑了。
"你..."林晚星盯着他脖颈，"三年前救我的是你？"
顾夜寒像被烫着似的撒手，后退半步撞在门上。闪电正好劈下来，照亮他脖子那块浅疤，形状跟月牙似的。
林晚星心口堵得慌。仇人突然变恩人？这叫什么事儿。她捏着纸的手全是汗，字迹都晕开了。
"明晚九点，"顾夜寒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井里的水，"码头仓库。带着账号信息。"
"苏青说..."林晚星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别告诉苏青。"顾夜寒眼神跟刀子似的，"想知道你爸怎么死的，就自己来。"说完"咔哒"一声拉开门，风雨灌进来，吹得文件满天飞。
林晚星追到门口时，只看着黑色宾利的尾灯拐进雨幕。楼道灯泡忽明忽灭，她对着空荡的楼梯间骂了句脏话，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屋里更热了，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黏的。林晚星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手指摸到一张照片——是她和爸在游乐园拍的，当时她非要坐过山车，爸吓得脸都白了。照片边角都卷了，她用指甲慢慢捋平。
手机突然震起来，吓了她一跳。屏幕上跳着陌生号码，归属地未知。短信弹出来的瞬间，她后背汗毛全竖起来了：
"码头是陷阱。顾夜寒会杀了你。"
林晚星手一抖，手机砸在桌上。屏幕裂了道缝，像条蜈蚣趴在上面。又一条进来了："信不信随你。别查下去了，命要紧。"
她盯着那几行字，手指冰凉。谁发的？张启明？还是那个跟踪苏青的人？她突然想起苏青说"就当是为了我"时的语气，心里堵得慌。抓起手机想打给苏青，可拨号键按到一半又停了。万一苏青真有问题呢？
窗外的雨小了点，变成密密麻麻的雨丝。林晚星走到窗边，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清醒不少。管它是不是陷阱，她得去。不然爸就白死了。
她从床底下拖出个旧行李箱，哗啦拉开拉链。里面全是她爸的东西——旧报纸、录音笔、碎纸片。最底下压着个铁盒子，她拿出来咔哒打开，里面是几张银行卡和存折。她把发现的银行账号抄在纸上，一个个对着比。
突然手停住了。有张卡的开户行代码，跟账号前几位一模一样。林晚星捂住嘴，差点叫出声。这是张储蓄卡，她以前从没见过。卡面都泛黄了，像是放了很多年。
她抓起钱包就往外跑，连伞都忘了拿。楼道里遇到王阿姨倒垃圾，对方打量她湿透的衣服："晚星啊，这么大雨还出去？"
"有点急事！"她含糊应着，噔噔噔跑下楼。雨水顺着头发滴到眼睛里，涩得她直流眼泪。
24小时ATM机的灯是惨白的，照着她没血色的脸。插卡的时候，手指头抖得跟筛糠似的。密码输了三次才对——她生日。屏幕跳出余额的瞬间，林晚星倒抽口冷气。
一串零。好多好多零。
她数了三遍，数得眼睛发花。这钱哪来的？她刚想打印明细，机器突然"嘀嘀"响，屏幕变成刺眼的红色："账号已冻结"。
"操！"林晚星使劲拍了下机器。旁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头。
一个穿雨衣的男人站在ATM机房门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手里拿着把黑伞，伞尖滴着水。林晚星头皮发麻，抓起包就往外冲，差点撞翻那人。
雨又下大了。她跑过两条街才敢回头，雨衣男人居然跟在后面，隔了几十米远，不紧不慢的。林晚星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拐进条窄巷。巷子尽头有道铁门，她以前跟小伙伴捉迷藏经常从这儿翻过去。
她把包扔过墙，然后踩着垃圾桶往上爬。雨靴打滑，摔了个屁股墩。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着牙爬上铁门，裙子都勾破了。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钻心。
爬起来接着跑，书包带子甩到脸上。跑过三个路口，她冲进家便利店，假装看酸奶。从货架缝隙里往外瞧，雨衣男人站在街对面的公交站牌下，手里还拿着那把黑伞。
便利店老板娘打量她："小姑娘，没事吧？脸都白了。"
"没事，躲躲雨。"林晚星拿起盒牛奶，手还在抖。老板娘突然"哎呀"一声："你膝盖流血了！"
低头一看，牛仔裤破了个洞，血混着泥水往下滴。她从包里翻出纸巾按上去，血很快渗过来。这时手机又震了，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便利店门口。
林晚星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地上。那个雨衣男正在拍她！她赶紧蹲下去，假装系鞋带，眼睛飞快地扫四周。后门！员工通道那边有扇小门！
她扔下牛奶就往后跑，老板娘在后面喊："还没付钱呢！"
冲出后门是条堆满垃圾桶的小巷。林晚星捂着流血的膝盖往前跑，雨水灌进鞋里，吧嗒吧嗒响。跑了十几分钟，她拐进个老小区，在楼群里七绕八绕，最后躲进个废弃的车棚。
雨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喘气声像破风箱。过了大概十分钟，外面传来脚步声。林晚星捂住嘴，缩在一辆旧自行车后面。雨衣男人的黑伞从车棚门口扫过，她连气都不敢喘。
脚步声慢慢走远了。林晚星等了好久才敢探出头，车棚外空荡荡的。她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着积水里自己狼狈的影子。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灯都不敢开，摸黑走到窗边。雨停了，对面楼亮着几盏灯。林晚星拉上窗帘，把银行卡塞进胸罩里。冰凉的卡面贴着皮肤，让她打了个哆嗦。
手机在黑暗里亮了一下，是林伯发来的："小姐，最近小心张启明。"
林晚星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在地上画了道银线。她摸出那张银行账号，凑到月光下看。纸都皱了，墨水糊成一团。可她好像看到爸的脸了，还是那么温和，笑着说："星星长大了。"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林晚星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太阳照进来，在地上画了个方方正正的光斑。手机屏幕裂得更厉害了，还能看见昨晚那条威胁短信。
她从包里翻出顾夜寒落下的打火机，银色外壳磨得发亮，上面刻着的"林"字边角都圆了。这是爸以前最喜欢的打火机，说是妈送他的生日礼物。怎么会在顾夜寒那儿？
林晚星把打火机揣进口袋，摸了摸胸罩里的银行卡。今天得去银行问问，账号为什么会被冻结。还有，码头仓库的约会，得准备点什么才行。
她拉开窗帘，阳光刺得眼睛疼。楼下车水马龙，卖油条的油烟味飘上来。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可林晚星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爸留下的线索，顾夜寒奇怪的举动，苏青的反常，还有那个跟踪她的雨衣男人...这一切像团乱麻，而她手里，只有一根线头。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别去银行。别去码头。回家，装不知道，能活命。"
林晚星把手机扔回包里，走到镜子前。里面的人黑眼圈重得像熊猫，嘴唇干裂，膝盖上的纱布渗出血迹。可眼睛里有光，跟三年前那个只会哭的小姑娘不一样了。
她从衣柜深处翻出件黑色外套，最大码的，能遮住半张脸。又把厨房那把剔骨刀放进包里，刀套是皮质的，摸上去凉冰冰的。
临出门前，她看了眼桌上爸的照片。"等我回来，爸。"
楼道里的灯泡好像更暗了，忽闪忽闪的。下楼时遇到王阿姨买菜回来，又问："晚星啊，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阿姨，上班去。"林晚星扯了扯嘴角，想笑，可脸跟僵了似的。
走到小区门口，她回头看了眼那栋灰色的楼。六楼那个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好像有双眼睛在背后看着她，凉飕飕的。
林晚星裹紧外套，走进了人群。今天的太阳很晃眼，可她觉得心里发冷。码头仓库的约会在晚上九点，还有十几个小时。她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但她得去。为了爸，也为了那个三年前雨夜救了她的人。管他是仇人还是恩人呢，总得问个清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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