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寒渊一万丈,冰层开裂的声音像极了心碎。
颜爵跪在冰棺前,指尖抚过那层万年不化的冰面。冰面下,冰璃雪静静躺着,眉眼间还带着当年仙魔大战时没来得及褪去的焦急。她的唇角微微抿着,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又来看她了?"
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天界特有的清贵调子。颜爵没回头,指尖在冰面上划出细微的裂痕,冰屑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很快凝结成霜。
"天枢星君大驾光临,倒是稀客。"他声音里的冰碴子能冻裂金石。
天枢星君缓步走到他身侧,看着冰棺里的女子,叹了口气:"三百年了,你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守了三百年。值得吗?"
颜爵终于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眸子如今只剩下冰封的荒原。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值得?当年你们把她的仙骨碾碎扔进轮回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值不值得?"
天枢星君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半步。颜爵身上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每一缕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说吧,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劝我回天界?还是替天帝来监视我?"
"都不是。"天枢星君稳住心神,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轮回司的古籍,或许......或许能帮你找到她的残魂。"
颜爵的瞳孔猛地收缩,周身的寒气骤然暴涨又瞬间收敛。他死死盯着那卷古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会这么好心?"
"当年之事,我一直心存愧疚。"天枢星君避开他的目光,将古籍放在冰棺旁的石台上,"天界巨变,天帝病危,现在没人顾得上你了。这古籍里记载了上古禁术,能逆转轮回,但代价......"
"我不在乎代价。"颜爵打断他,伸手就要去拿古籍。
"你会在乎的!"天枢星君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的力道撞在一起,激起层层冰浪,"禁术需要以自身仙骨为祭,你一旦施展,便会魂飞魄散!"
颜爵的手顿住了,目光落回冰棺里的冰璃雪身上。她的脸在冰下泛着淡淡的蓝光,像一朵永不凋零的冰花。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午后,她也是这样躺在他怀里,指尖划过他的眉骨:"颜爵,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活着。"
那时候他还笑话她杞人忧天,说他是执掌姻缘的司仪,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姻缘断开。现在想想,真是天大的讽刺。
"魂飞魄散又如何?"他轻轻抽回手,拿起古籍,书页翻动时发出细碎的声响,"总好过这样日复一日地看着她躺在冰里,连一句 '我想你' 都听不见。"
天枢星君看着他决绝的侧脸,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只是......日后天界若有难,还望你念在往昔情分,伸出援手。"
颜爵没应声,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古籍吸引。天枢星君摇摇头,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寒渊之中。空旷的冰洞里只剩下颜爵和冰棺里的冰璃雪,还有那本摊开在石台上的古籍。
夜深了,寒渊深处传来隐约的龙吟。颜爵点燃冰灯,昏黄的光晕映在他脸上,将那些隐藏在冷漠下的痛苦照得无处遁形。他一字一句地读着古籍上的文字,指尖在书页上划过,留下点点冰晶。
"以魂为引,以骨为祭,逆转轮回,唤魂归来......"他低声念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突然,冰棺猛地颤动起来,冰璃雪的发丝在冰下微微飘动。颜爵心中一紧,扑到冰棺前:"璃雪?是你吗?"
没有回应,只有冰层炸裂的声音越来越响。颜爵这才发现,整个寒渊都在震动,头顶的冰棱簌簌往下掉。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金光破开冰壁,直直射向冰棺!
"不好!"颜爵心中大骇,瞬间明白了天枢星君的真实目的。那根本不是什么轮回司的古籍,而是天界用来镇压邪祟的镇魂咒!
金光击中冰棺的瞬间,冰璃雪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颜爵目眦欲裂,扑上前想用身体挡住金光,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他重重摔在冰地上,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冰层。
"为什么......"他望着缓缓消散的冰璃雪,声音嘶哑。
冰壁外传来天枢星君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对不起,颜爵。她是天命所归的冰劫,若让她复活,三界将陷入冰封。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颜爵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扶着冰棺站起身,周身的寒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凛冽:"天命?又是天命!当年你们就是用这个借口杀了她,现在又想毁了她最后的残魂?"
他将古籍捏碎在掌心,书页化作漫天冰蝶。颜爵站在冰蝶中央,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你们既然不给她活路,那就别怪我掀翻这三界!"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寒渊深处传来震天怒吼。无数冰柱拔地而起,穿透冰壁,直刺天际。天界派来的天兵天将在冰柱的冲击下节节败退,惨叫声响彻云霄。
颜爵一步步走向冰棺,那里只剩下一滩融化的冰水。他跪在冰水上,伸手去捞,却什么也捞不住。水珠从他指缝间滑落,像极了当年冰璃雪为他拭泪时,指尖的温度。
"璃雪,等我。"他低声说着,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站起身,周身的寒气凝成一把冰剑。剑尖直指天际,颜爵的声音传遍整个三界:"即日起,我颜爵以冰尘爵之名,向天界宣战!三日之内,若不交出璃雪残魂,我便将这天界搅个天翻地覆!"
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三界都为之震动。深海寒渊中,冰尘爵的名号第一次响彻云霄,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和那份跨越生死的、偏执到疯狂的爱。
远处的云端上,天枢星君看着下方肆虐的冰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他身旁的神将握紧手中长枪:"星君,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出兵镇压吗?"
天枢星君望着寒渊中那个孤傲的身影,叹了口气:"不必了。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宿命。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寒渊之中,颜爵站在冰棺前,冰剑斜指地面。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仿佛整个三界在他眼中都不及冰棺里那个消散的身影重要。
"璃雪,等着我。"他轻声说着,转身走向寒渊深处,那里,沉睡了三百年的上古冰龙正在苏醒。
一场席卷三界的风暴,即将拉开序幕。而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一个男人想要找回他的爱人。
\[未完待续\]寒渊深处的冰层开始剧烈震颤,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沉睡三百年的上古冰龙缓缓睁开金色的竖瞳,龙息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扑面而来。颜爵站在龙首之前,衣袍下摆被气流撕扯得猎猎作响。
"三百年了,你终于愿意睁开眼。"冰龙低沉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震落的冰屑打在颜爵脸上,却无法冻结他眼中的疯狂。
"帮我。"颜爵抬起冰剑,剑尖凝聚的寒气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我要天界付出代价。"
冰龙庞大的头颅微微低下,金色的瞳孔审视着眼前这个白发男子:"代价?你连仙骨都愿舍弃,还有什么可以给我?"
颜爵将手掌按在龙首冰冷的鳞片上。冰层下涌动的寒气顺着他的血脉逆流而上,每一寸经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看着掌心渗出的鲜血在鳞片上凝结成冰晶,突然低笑出声。
"我的魂魄。"他的声音混着血气,却异常清晰,"待我找回璃雪,这魂魄任凭你处置。"
冰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洞穴顶端应声塌陷。万丈冰柱拔地而起,将整个寒渊撑得摇摇欲坠。颜爵站在风暴中心,看着自己的指尖开始结冰,皮肤下蓝色的血管如同冰裂纹般蔓延。
"很好。"冰龙的声音带着满意的震颤,"就让我们一起,把这天界搅个底朝天。"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天界的南天门已经被冰封三尺。守门将刚发出警报,就被突然出现的冰刺贯穿胸膛,身体在瞬间冻成冰雕。颜爵踏着碎冰而来,身后跟着遮天蔽日的冰龙虚影,每一步都在白玉石阶上留下深色的血痕。
"颜爵!你竟敢闯上天界!"四大天王横剑拦在凌霄殿前,法宝转动间金光四射。
颜爵没有废话,冰剑挥动时带起漫天冰雾。四大天王的法宝在接触到冰雾的瞬间便失去光泽,连同他们的手臂一起冻成冰坨。惨叫声中,他径直穿过重重守卫,玄色衣袍下摆沾着的血迹在洁白的玉阶上拖出长长的红痕。
凌霄殿内,文武仙卿惊恐地看着这个眼中只剩冰封荒原的男子。天帝躺在龙椅上,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颜爵的手指抖个不停:"你...你这逆贼..."
颜爵的目光扫过众仙,最终落在站在角落的天枢星君身上。冰龙的咆哮在殿外响起,震得梁柱上的琉璃瓦簌簌作响。他缓步走向前者,看着那张写满愧疚的脸,忽然笑了。
"愧疚?"他的指尖划过天枢星君的脖颈,寒气让对方浑身痉挛,"现在才愧疚,不觉得太迟了吗?"
天枢星君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杀了我吧,璃雪的残魂...确实在我这里。"
这句话让颜爵的动作猛地顿住。冰剑的寒气已经在天枢星君的颈间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却迟迟没有落下。大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殿外冰龙不耐烦的低吼隐隐传来。
"交出来。"颜爵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天枢星君睁开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冰晶吊坠。吊坠里包裹着一缕微弱的蓝光,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闪烁。"她的残魂太弱,我用自身仙力温养了三百年才得以保存。"他将吊坠递出,指尖触碰到颜爵冰凉的手掌,"天界确实需要璃雪来化解灭世冰劫,但我从未想过要彻底毁灭她。"
颜爵握紧吊坠的手不住颤抖,冰蓝色的光芒透过指缝渗出,映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疯狂,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还未落地就凝结成冰晶。
就在吊坠即将触及颜爵眉心的刹那,凌霄殿的穹顶突然炸开。一道金光如利剑般直刺而下,精准地击在冰晶吊坠上!
"不——!"
颜爵的咆哮声撕裂了整个天界,却没能阻止吊坠在他掌心碎裂成齑粉。天枢星君在金光出现的瞬间脸色煞白,转身挡在颜爵身前:"是天帝的诛仙剑!他早就料到你会..."
话语戛然而止。金光穿透天枢星君的胸膛,带起的血花在半空中凝成冰晶。颜爵眼睁睁看着身前的人缓缓倒下,胸口的伤口处竟开出一朵冰蓝色的雪莲。
"为...为什么..."他扶住天枢星君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天枢星君咳出一口血沫,染红了颜爵胸前的衣襟:"当年...是我...把璃雪的魂魄...从轮回池捞出来的...我欠她的..."他的手无力垂落,最后的仙力在颜爵掌心凝成一枚冰魄,"去找...轮回司的...玄冥...他知道...璃雪的...秘密..."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化作点点蓝光消散在空气中。颜爵跪在满地冰晶中,掌心里的冰魄散发着微弱的温度,像是冰璃雪最后一次触碰他时的指尖。
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冰龙愤怒的咆哮让整个天界都在摇晃。颜爵缓缓站起身,冰剑上凝结的不再是寒气,而是粘稠的黑色雾气。他的白发无风自动,金色的竖瞳在眼尾浮现,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毁了她..."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寒冰,每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戾气,"那我就毁了你们最珍视的一切。"
冰剑挥出的刹那,整个凌霄殿被黑色的冰焰吞噬。天帝惊恐的惨叫被冻结在喉咙里,文武仙卿在冰焰中化作冰雕,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恐惧姿态。颜爵踏着冰焰走向殿外,身后跟着彻底觉醒的上古冰龙,每一步都在天界的土地上留下永恒的冰封印记。
当黑色的冰焰席卷九重天阙时,没有人注意到,颜爵掌心中的那枚冰魄正悄悄渗入他的血脉,在灵魂深处点燃了一点微弱的蓝光。而在三界之外的轮回司,一个身着玄色官袍的男子看着水镜中肆虐的冰色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放下手中的轮回簿,指尖在虚空划过,"玄冥,准备迎接你的新任主人吧。"
水镜中,颜爵的身影已经化作冰龙背上的一抹玄色。他手中的冰剑直指三十三重天最深处,那里,传说中存放着三界法则的天库正在发出不祥的震动。一场比灭世冰劫更可怕的浩劫,才刚刚开始。三十三重天的罡风刮过颜爵的白发,冰晶在发梢簌簌作响。他站在冰龙的龙角之间,黑袍被气流撕扯成破布,掌心的冰魄却异常灼热,仿佛要烧穿他的血肉融入灵魂深处。
"吼——"
冰龙的咆哮震碎了守护天库的最后一层结界。颜爵踏着龙首跃下,冰剑插入天库青铜门的刹那,无数锁链从虚空中窜出,如同狰狞的巨蟒缠住他的四肢。黑色雾气从他伤口中渗出,在锁链上凝成冰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以魂为契,解开封印。"低沉的咒语从颜爵齿缝间挤出,每说一个字,就有一缕魂魄从眉心溢出,在青铜门上化作血色符文。门扉缓缓开启,里面涌出的不是三界法则,而是漫天飞舞的冰蓝色花瓣。
熟悉的冷香呛得颜爵喉咙发紧。他伸手去接,花瓣却在触及掌心的瞬间化作雪水。三百年前那个午后突然清晰如昨——同样是这样的冰兰花瓣,冰璃雪笑着抛向他:"司仪大人,这是忘川河畔的冰兰,能记住人的魂魄呢。"
"忘川河畔..."颜爵喃喃自语,冰魄突然在掌心剧烈跳动。他猛地低头,只见冰魄裂开细密的纹路,幽蓝光芒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隔着层层时空向他伸出手。
"杀了他!"
天帝虚弱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数十道金光穿透冰龙的鳞甲,上古神兽发出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颜爵转身时,恰好看见诛仙剑的金光穿透冰龙的头颅,也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冰蓝色的血溅在青铜门上,那些血色符文突然亮起刺目光芒。颜爵感到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掌心的冰魄却越来越烫,像极了当年冰璃雪贴在他胸口的手。
"颜爵..."
缥缈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他思念了三百年的温柔。颜爵笑了,血沫从唇角涌出,在坠落的过程中凝成冰晶。青铜门在他眼前无限放大,那些冰兰花瓣不再消散,而是托着他残破的身躯,向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飞去。
天库外,冰龙的身躯彻底崩解,化作一场覆盖整个天界的蓝雪。幸存的仙卿惊恐地看着青铜门缓缓关闭,却没人敢靠近那扇沾染了冰尘爵鲜血的大门。只有天帝知道,三界真正的浩劫,不是灭世冰劫,而是那个男人跨越生死的执念——正在门的另一端,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