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化炉的火焰呈诡异的墨色,舔舐着炉壁上浮现的冰蓝色符文。冰璃雪的魂魄核心悬在炉心,周身既有颜爵仙骨的白光,又有自身的冰蓝光晕,两种力量交织成漩涡,竟在魔焰中开辟出一片清凉地界。
夜渊捂着渗血的胸口从地上爬起,黑色长袍被震出数道裂痕。他不敢相信眼前景象——三百年前那个在诛仙台上甘愿魂飞魄散的仙子,此刻竟在他的炼化炉中凝聚成形。更令他心惊的是那魂魄周围的白色光芒,分明是颜爵自毁仙骨时的气息。
"不可能..."夜渊握紧黑色匕首,指节泛白,"一个失去仙骨的废仙,一缕残缺的魂魄,怎么可能..."
炉中女子缓缓抬眸,左眼流转着冰川般的清冷,右眼燃烧着烈焰般的决绝。她赤足轻踩在火焰上,冰蚕丝裙摆随风飘动,裙摆边缘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那些冰晶落入魔焰,非但没有融化,反而让火焰嗤嗤作响地后退。
"夜渊,三百年前你趁乱窃取我半块仙骨的账,该清算了。"女子开口,声音既有冰璃雪的空灵,又夹杂着颜爵的沙哑。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本该是仙骨所在,此刻却空落落的疼。
夜渊突然大笑出声,血宝石眼睛里闪过疯狂:"清算?就凭你们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猛地将匕首刺入掌心,黑色血液滴落在地,瞬间化作数条魔蛇,吐着信子朝炼化炉游去。
女子身后的白光突然暴涨,凝结成颜爵的身影。他单膝跪地,胸口的空洞汩汩淌出冰蓝色血液,却死死攥住女子的手腕:"璃雪,别靠近那匕首,有堕仙咒。"
"我知道。"冰璃雪的身体偏过头,看着虚虚实实的爱人,眼眶泛红,"颜爵,你怎么这么傻..."
"傻?"颜爵的魂体轻笑,伸手想拭去她眼角的泪,指尖却穿透了她的脸颊,"为你疯一次,不算亏。"
两条魔蛇已缠上炉脚,黑色雾气顺着炉壁缝隙钻入。冰璃雪只觉一阵剧痛,魂魄核心仿佛要被撕裂。她闷哼一声,额间浮现出熟悉的冰晶印记——正是当年颜爵亲手为她点上的定情印记。
"抓紧我!"颜爵的魂体突然燃烧起来,白色光芒中透出丝丝缕缕的黑烟。他强行将自己的魂魄融入冰璃雪体内,两种残魂在堕仙咒的催动下剧烈碰撞,痛得她蜷缩起来。
夜渊站在炉边,狞笑着欣赏这痛苦的融合:"不错,就让你们互相吞噬,最后变成我最完美的傀儡。"他缓缓举起匕首,准备在两人魂魄彻底紊乱时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此时,炼化炉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炉底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冰蓝色的汁液从裂缝中渗出,遇火不燃,遇魔则噬。那些魔蛇刚碰到汁液便哀鸣着化为黑烟,连带着夜渊的指骨也开始刺痛。
"这是..."夜渊后退半步,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他认出这种汁液——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时,冰璃雪以魂飞魄散为代价释放的极寒仙力就是这个颜色。
炼化炉内,颜爵的魂体正在寸寸消散,却将冰璃雪的魂魄护在中央。他吻上她冰冷的唇,残存的仙力顺着唇齿渡入她体内,那些因堕仙咒而起的黑色纹路渐渐退去。
"记住这个吻。"颜爵的声音越来越轻,魂体化作点点白光融入她四肢百骸,"下次见面,不许假装不认识。"
冰璃雪猛地睁开眼睛,双眸已恢复纯粹的冰蓝色。她抬手抓住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缕白光按在胸口,那里瞬间凝结出半颗冰蓝色的心脏,缓缓跳动着。
"颜爵!"她冲破炼化炉的束缚,冰蚕丝裙摆在空中展开,化作千万片锋利的冰刃。炉外的夜渊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冰刃钉在石壁上,黑色长袍被鲜血染红,如同盛开的魔花。
"不可能..."夜渊吐出黑血,血宝石眼睛死死盯着她胸口跳动的心脏,"没有我的许可,你怎么可能..."
冰璃雪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地上便凝结出冰莲。她从夜渊手中夺过那把刻着堕仙咒的匕首,冰冷的指尖抚过夜渊脖颈上那块熟悉的冰晶吊坠——正是三百年前她送给颜爵的生辰礼物,后来被夜渊趁乱夺走。
"这个吊坠,本来就不属于你。"冰璃雪捏碎吊坠,里面封存的颜爵一缕残魂化作白光飞入她眉心。她突然笑了,笑容凄美而决绝,"夜渊,你可知晓冰兰秘境的真正秘密?"
夜渊的瞳孔骤缩:"什么..."
"三百年前我分裂魂魄,并非为了躲避天命。"冰璃雪将匕首抵在自己心口的冰莲上,"而是为了布一个局,一个需要用三百年时间才能完成的局。"
匕首刺入冰莲的瞬间,整个魔域开始剧烈摇晃。夜渊所在的魔殿屋顶轰然塌陷,露出万里冰封的夜空——灭世冰劫的寒气已经蔓延到了魔域最深处。
"你疯了!"夜渊挣扎着想挣脱冰刃,"这样下去三界都会被冻结!"
"三界?"冰璃雪轻笑出声,胸口的鲜血与冰蓝色的仙力交织流淌,在地面上绘出古老的阵法,"从你窃取我仙骨,害死颜爵的那一刻起,这三界,就不配存在了。"
阵法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夜渊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阵法吞噬。他试图化作黑烟逃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在原地。那力量既熟悉又陌生,带着颜爵的决绝和冰璃雪的冰冷。
"这是...轮回往生阵..."夜渊终于认出了这个阵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想和整个三界同归于尽?"
冰璃雪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眼睛。阵法中浮现出无数魂魄的虚影——有战死的天兵天将,有被灭的魔族部众,还有那些在灭世冰劫中无辜死去的生灵。他们围绕着冰璃雪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悲鸣。
就在阵法即将彻底启动的瞬间,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抓住了冰璃雪握刀的手腕。
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左眼燃烧着火焰般的决绝,右眼流转着冰川般的清冷。
"颜爵?"冰璃雪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本该魂飞魄散的颜爵。他的身体依旧有些透明,但胸口那颗冰蓝色的心脏正与她的心脏同步跳动,两人之间连着一道冰蓝色的光丝。
"都说了让你等我。"颜爵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透着浓重的疲惫。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这一次,指尖没有穿透她的肌肤,"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冰璃雪呆愣愣地看着他,忘记了哭泣:"你...你的身体..."
"捡回来的。"颜爵笑着晃了晃两人相连的光丝,"幸好玄冥判官那老头心软,把我的魂片都收集起来了。不然某人想拉着三界殉情,谁来救场?"
阵法中的魂魄虚影开始骚动,夜渊趁机挣脱束缚想要逃离,却被颜爵挥手冻在原地。冰蓝色的冰晶从夜渊脚下蔓延,很快将他整个人冰封成一座冰雕,只露出那双充满惊恐与不甘的血宝石眼睛。
"我们的账还没算完。"颜爵冷冷瞥了冰雕一眼,转头看向冰璃雪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还有你,小没良心的。居然想都不想就毁约。"
冰璃雪低下头,指尖划过心口的伤口:"我以为你真的..."
"以为我会丢下你?"颜爵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胸口的冰莲同时发光,"当年在深海寒渊我就说了,生要同衾,死亦同穴。你想一个人拉着三界陪葬,问过我了吗?"
冰璃雪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冰凉的泪水浸透他半透明的衣衫,却烫得颜爵心口发疼。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那些积累了三百年的委屈和思念随着泪水宣泄而出。
阵法中的魂魄虚影渐渐平静下来,它们围绕着相拥的两人缓缓旋转,发出柔和的光晕。灭世冰劫的寒气仍在蔓延,但这些魂魄的光芒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寒气阻挡在外。
"颜爵。"冰璃雪哭够了,抬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我们现在怎么办?"
颜爵低头,吻上她带泪的唇。这个吻不似之前的急切,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重。冰蓝色的光晕从两人周身散发,那些魂魄虚影碰到光晕,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天地间。
"还债。"分开时,颜爵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认真,"欠三界的,欠彼此的,都该好好还了。"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出即将崩塌的魔殿。外面的魔域已经冰封万里,曾经凶神恶煞的魔物们被冻在原地,脸上却带着解脱的表情。
"灭世冰劫,本就是我引来的。"冰璃雪看着这冰封世界,轻声说道,"也该由我终结。"
颜爵握紧她的手,两人掌心相贴,冰蓝色的仙力和白色的魂光交织流淌,化作一道直通天际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冰封的土地开始融化,枯萎的植被重新发芽,连天空中厚重的乌云也渐渐散开。
魔域的冰雪在消融,三界各地的异常天气也开始恢复正常。轮回司中,玄冥判官看着水镜中相拥的两人,捋着花白的胡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桌上的幽冥钟轻轻震动了一下,随后恢复平静。
三个月后,三界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天界重新册封了司仪,魔族在新任魔尊的带领下与三界签订了和平盟约,凡间的人们也渐渐淡忘了那场几乎毁灭世界的冰劫。
没有人知道,在深海寒渊最深处,那座曾经孤零零的冰棺旁,如今多了一座新的冰雕。两座冰雕紧紧依偎在一起,男子低头吻着女子的额头,女子则依偎在男子怀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们胸口的位置,两颗冰蓝色的心脏并排跳动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深海寒渊。那里没有纷争,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陪伴和无尽的安宁。
偶尔有迷路的鱼儿游到这里,会好奇地绕着冰雕转上几圈,然后被那颗跳动的冰蓝色心脏吸引,驻足良久,仿佛能从那光芒中,看到跨越三百年时光的深情与守护。
冰尘爵的故事,从此成为三界传说。有人说他疯魔偏执,为了复活爱人不惜掀起战乱;有人说他深情不渝,为了守护爱人甘愿自毁仙骨;也有人说,他最后与爱人一同化作了深海寒渊的冰雕,用永恒的陪伴,偿还了对三界的亏欠。
而在深海寒渊的冰雕中,颜爵和冰璃雪的意识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他们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是在诉说着那句跨越三百年时光的诺言——
"生要同衾,死亦同穴。"
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好的归宿。没有分离,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陪伴,和那颗在冰雕中永明的冰晶之心。
夜渐渐深了,深海寒渊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两颗冰蓝色的心脏,还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像是在演绎着一场永不停歇的爱恋,回荡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深海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