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沿着钢化玻璃门的边缘流泻,切开了室内粘稠窒息的气流和露台外带着雨腥气的夜色。厚重的门被推开一条刚够容纳她通过的空隙,冰冷的夜风像是蓄谋已久,裹挟着西雅图特有的湿润腥气猛地贯入,冲散了室内残留的甜腻果酒香和杜松子气,以及那股子压抑的、几乎能凝结成块的氛围。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一瞬间,音乐、低语、碎裂声、压抑的喘息全部被隔绝。外面并非静谧。雨势小了,却更密,千万根银线连接着浓稠的天幕和城市匍匐的光带。脚下是延伸出去的宽阔露台,悬挑于城市之上,冰冷的金属栏杆在雨雾中泛着幽幽的寒光。
露台空旷。只有一个高大身影斜倚在湿冷的围栏边,背对着喧嚣的室内,面朝着下方那片被雨水浸泡得湿淋淋、灯火迷蒙的城市。丁程鑫肩上的手工外套随意挂着,指间夹着半支点燃的雪茄,深褐色的茄衣在湿冷的空气中缓慢阴燃,一点猩红在雨雾缭绕的背景里固执地跳动着,如同某种孤独的生命信号。细密的雨丝穿过头顶巨大的遮阳棚边缘,在他脚边的深色石材地面积起一个小小的、不断扩散的水洼,倒映着城市颠倒的霓虹。
他听到了玻璃门开合的微响,听到了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石面上的独特韵律,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旁若无人的清脆节奏,穿过雨帘停在他身后不远处。但他并没有立刻回头。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灼热的烟雾在口腔盘桓片刻,才混合着露台冰冷的空气,缓慢地呼出。一团灰白的烟雾散开,迅速被细密的雨丝打湿、撕碎、消融无踪。
唯有那点雪茄燃烧的微光,在雨雾中固执地亮着。
兮诺在距离他几步之外停下。她没有靠近栏杆去看那些湿漉漉的风景,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身影被露台顶棚柔和的光线和下方漫射的城市幽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象牙白西装外套下摆那几块深色的茶渍污点,在柔和的光线下异常刺眼。她对此毫不在意,目光平静地落在丁程鑫宽阔的脊背上。
“脏了。”丁程鑫的声音终于响起,被夜风吹得有些微哑,带着雪茄特有的低沉醇厚,没什么情绪。他不是问句,只是陈述。那视线,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来,穿透湿冷的雨雾和空气,精准地落在她的西装衣摆上,那几块深褐色污渍上。他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轻易就能洞悉那污点的成分和来源。
兮诺顺着他的目光垂眸瞥了一眼衣摆,随即抬眼迎上他的审视,唇角弯起一个极其浅淡、带着点倦怠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是啊。脏了。”
她没有解释,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那点污渍在她眼里,似乎和雨丝落在石板上的水痕没什么两样,不值一提。
丁程鑫看着她这副模样,隔着几步距离和雨幕,嗤地笑了出来。那笑声短促,没什么温度。雪茄的烟灰无声地弹落入脚边那小小的水洼里,发出轻微“嗤”的声响。水洼里的倒影瞬间模糊晃动了一下。
“那玩意儿(宋亚轩)的手艺,”他吐出烟雾,语气像是谈论一件新购的、令人不甚满意的商品,“太糙。”他顿了顿,雪茄头在湿冷的空气中点了点她衣摆的方向,“脏了身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