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裤腿上那片凝固的污渍随着步履晃动,像一张沉默的嘲讽脸,紧贴在昂贵布料上。长廊入口的暗影像是怪兽的喉咙,瞬间将他和他沉默的影子吞没。
丁程鑫站在原地,看着马嘉祺消失的方向。那被强行压抑的暴戾依旧在他血管里左冲右突,得不到宣泄,目光转而死死盯住更衣区的入口,仿佛要穿透那层厚重丝绒帷幕,咬住那个彻底消失的身影。严浩翔……大概早已跟着他的猎豹消失了。
露台门关闭,室内暖融的空气重新占据上风,将那点微弱的硝烟味和血腥搅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的甜腻。
“呵……”贺峻霖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笑,打破了室内沉闷的粘滞感。他从倚靠的铜柜边站直身体,丝绒外套柔滑地垂落,抚平褶皱。他走向那片混乱的中心,脚步轻缓无声,如同飘过水面的月影。
他的目光先是饶有兴味地掠过张真源那稳定在宋亚轩胸前、聆听微弱心脏搏动的手,再扫过丁程鑫那几乎要燃起火来的阴沉背影,最后落在墙角——那个被严浩翔的猛兽踩踏过、又被混乱踢开的角落。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只不起眼的、银色扁平长方块——是严浩翔那头美洲豹叼走又遗弃的、属于兮诺的银色打火机。
贺峻霖极其自然地弯腰,仿佛只是随手捡起一片落叶。指尖触到那冰冷的金属表面,没有沾染任何多余的情绪。他看也没看地上昏迷的宋亚轩和张真源正在处理的伤口,更没有理会依旧僵在原地的丁程鑫。
他的目标清晰而明确。他握着那只小巧的、带着野兽牙印的打火机,径直走向更衣区的方向。丝绒袖口微晃,步伐轻快如同穿花拂柳。
更衣室区域弥漫着顶级熏香、丝绒与羊绒混合的昂贵气息。
兮诺站在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镜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侧影。那件价值不菲的象牙白Celine外套已经被脱下来,随意地搭在一边镶嵌着贝母的梳妆椅上。酒渍和茶渍污点失去了遮盖,更加刺眼地暴露在光线中。
她里面是那条柔雾紫的褶皱吊带裙,肩带纤细,勾勒出平直优美的肩颈线条,锁骨精致得如同刀刻。灰粉色的卷发已经尽数解开,海藻般泼洒在肩头和光洁的脊背上。她微微侧着头,正抬手去够后颈处细小的衣领标签,意图将它扯下。那截腰肢在柔和的灯光下显露出一段惊人的白皙与柔韧弧度。
贺峻霖推开丝绒帷幔走进来,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影,也看到了旁边椅子上那件污迹斑斑的外套。他脚步顿了顿,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玩味、三分倦怠的眸子在灯光下流转,视线在那截因动作而拉长的、白得晃眼的腰线上粘滞了片刻,眼底深处有幽光一闪而逝。
他径直走到椅子边,弯腰,捡起了那件沾满污渍的外套。
动作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
“别要了。”贺峻霖的声音响起,和他平时那种带着点慵懒讥诮的语调截然不同,低沉,温凉,像玉珠落入寒潭,却意外地清晰落在空旷的更衣室里。他拎起那件污秽的白衣,眼神像在打量一块被玷污的丝绸。“脏了的东西,留着只会碍眼。”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攥住衣襟,猛地一用力!
“撕拉——”
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如同裂帛般清脆又刺耳!那件价值连城的定制西装外套,在他手里如同最廉价的草纸,被瞬间撕开!从下摆染脏的区域开始,裂痕如同狰狞的蜈蚣,一路向上蜿蜒,直达肩线!
昂贵的定制里衬崩裂,缝线崩断的细微噼啪声清晰地响起。几颗嵌在里衬边缘、材质不明的精致金属扣子被他粗暴的动作崩飞,其中一颗骨碌碌滚过光滑地板,撞在镜子的金属包边下才停下。
贺峻霖看都没看那裂开的“尸体”,随手将那堆昂贵的废料扔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裂开的布料扭曲着垂落,覆盖了桌面一部分区域。
他走到兮诺背后,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发梢扫过他胸前丝绒外套带来的微痒,能闻到她颈后散发的、清冽又妖异的某种冷调玫瑰香气。
“别动。”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贴着她小巧的耳垂后方的皮肤拂过。语气不是命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喙的安抚力。
一只微凉的手掌取代了她自己的手,覆盖在了她光洁微凉的后颈上,掌心薄茧的存在感异常清晰。拇指精准地压住了那枚想要撕掉的、扎人的小标签。
另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摊开,掌心静静躺着那只小巧的银色打火机,表面留着猛兽齿痕的凹痕清晰可见。灯光从高处打下来,那只被撕裂后扔在矮几上的昂贵外套如同一堆被抛弃的破布,背景暧昧不明。
“你的。”贺峻霖的声音贴着颈后的皮肤响起,气息温热,却带着穿透神经的细微麻痒。指尖将那带着牙印的打火机轻轻塞进了兮诺松开标签后、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里。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手心。他的指腹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的手背,反而用指尖内侧那层薄薄的茧,在她光滑细腻的手背肌肤上,缓缓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狎昵意味,来回刮蹭了一下。
更衣室内顶级的熏香馥郁浓郁,甜腻得几乎能醉人。
他却像是彻底厌倦了这股味道,眉心极其明显地蹙了一下,随即侧过头,温热柔软的唇瓣近乎挑衅般贴近她鬓角散落的、细腻如丝绒的碎发,声音压得更低,裹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穿透熏香:
“换个地方。我闻到点脏东西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