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嘴角那抹狂热的弧度一点点僵住。那点兴奋的狂喜如同遭遇千年寒潮,瞬间冻结在脸上。他眼底流转的光华凝固了,随即像是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疯狂地跳跃了几下,最终被一种冰封千年的死寂取代。那份死寂深处,不是被冒犯的暴怒,而是一种被冰冷现实击穿虚幻泡沫后、从沸腾岩浆瞬间沉入永劫冰洋的灰烬感。如同最完美的瓷器终于被砸出了第一道无法挽回的、丑陋的裂痕。
更衣室里流淌的暖金色光线骤然变得冰冷刺骨。那些甜腻的熏香气味仿佛凝固成粘稠的毒胶。
兮诺放下摩挲腰侧的手指。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转身,径直走向角落一个嵌入式衣柜。打开柜门,里面整齐悬挂着数件风格各异、但皆价值不菲的崭新衣裙。她随手抽出一件——一件样式极简、色调如同最上等冷杉汁液般的深绿色丝质吊带长裙,光滑的布料在灯下流动着幽深的、如同祖母绿宝石般的光泽。
她背对着贺峻霖,手指毫不犹豫地搭上柔雾紫吊带裙侧面的隐藏拉链。
“哗——”
一声清晰到刺耳的、拉链被一拉到底的金属摩擦声。
那片柔雾紫如同被剥落的蛇蜕,滑顺无声地坠落在她脚边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堆叠成小小一滩柔软的灰紫色云雾。
她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冷杉绿的深色长裙尚未换上。灯光勾勒出她背部惊心动魄的曲线:肩胛骨如同收敛的蝶翼,脊柱线条从颈窝一路流畅地滑入腰窝的凹陷,再向下延伸出一道优雅紧绷的弧线,没入更深沉的阴影。那身肌肤如同新剥的珍珠,在巨大的落地镜里映出一片令人屏息的白。
贺峻霖站在原地。刚才被狠狠推开的两步距离,此刻如同无形的深渊,隔开了他们。他像一尊被抽干了血液的苍白石雕,僵硬地看着这具近乎于圣洁的躯体在灯下展现。镜子里,他的倒影凝固在惊心动魄的美与冰冷刻骨的嫌恶之间。
那双曾流转着极致兴奋与狂热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那具毫无遮掩的、光裸的背部。那背部光滑得如同一整块顶级丝绸,没有任何瑕疵可以掩盖那道由厌恶画出的无形界限。灯光在那片起伏的肌肤上流淌,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
他清晰地看到她屈起的指节,绷紧的肩胛线,以及那流畅无比的、将新衣服换上身的动作。深绿色的冰冷丝绸覆上那片灼目的白。
整个过程无声,迅速,带着一种近乎于仪式般的、与周围彻底切割的决绝。
贺峻霖喉结几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洪流从心脏炸开,瞬间灌满四肢百骸,带着一种被彻底踩进泥沼、尊严连根拔起的窒息钝痛。那种感觉陌生而尖锐,几乎要碾碎他引以为傲的自我掌控感。镜中的自己,脸色仿佛更白了,几乎和背后冷调的墙壁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更衣室通往外厅的沉重丝绒门帘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唰”地一声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