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肖张扬闷哼一声，剧痛伴随着瞬间的眩晕袭来。温热的液体混合着冰凉的汗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右眼视线。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鼻腔弥漫。
“小肖！” 台下的金木阳发出一声压抑而急促的低吼，身体猛地前冲，双手死死抓住边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副银丝边眼镜的镜片后，眼神瞬间充血，充满了惊怒和一种近乎实质性的恐慌！那道伤疤，是他心中最深的刺！平日里沉稳冷静的“哥”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因爱人受伤而瞬间失态的金木阳。
肖张扬踉跄了一步，甩了甩头，试图看清。视线里一片猩红模糊，对手狰狞的面孔和金木阳在台下焦灼欲裂的脸交替闪现。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满手刺目的红。裁判迅速介入，示意场边医生检查。
医生拿着沾满冰冷消毒水的棉球，动作麻利地按压在肖张扬眉骨绽开的伤口上。剧烈的刺痛感让肖张扬倒抽一口冷气，却也像一盆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眩晕，点燃了蛰伏在血液深处的凶性。他透过血红的视线看向台下——金木阳依旧死死扒着边绳，胸膛剧烈起伏，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按压伤口的手，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当医生询问肖张扬是否能继续时，金木阳几乎要脱口喊出“不！”，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火焰和担忧的眼睛，穿透猩红的血迹，紧紧锁住肖张扬的视线。
肖张扬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千言万语：有心疼，有愤怒，有阻止的冲动，但最深处，是信任，是等待他自己的选择。
“能！”肖张扬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嘶哑，却异常坚定，他猛地推开医生的手，用力甩了甩头，将残余的血水和汗水甩开，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专注，直直刺向对面的对手，“继续！”
裁判确认后，铃声再次响起！
对手显然被肖张扬这浴血奋战的狠劲刺激到了，也变得更加狂躁，意图趁他视线受阻一鼓作气解决他。沉重的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来。
“小肖！左！” 金木阳的声音如同惊雷，穿透场内的喧嚣，精准地砸进肖张扬的耳膜。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慌，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战场指挥官般的精准判断！肖张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左滑步，对手势大力沉的一记后手重拳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摇闪！压进去！” 金木阳的指令接踵而至，每一个字都像精确的坐标。
肖张扬忍着眉骨伤口被汗水蛰痛的尖锐感，身体如灵蛇般下沉摇闪，避开对手紧接而来的摆拳，同时脚下发力，瞬间切入内围！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回到了金木阳陪他看过的无数遍录像前，回到了金木阳一遍遍纠正他步伐和时机的训练场。金木阳的声音就是他的灯塔，他的导航！
“**右摆！腹！**”
肖张扬的拳头如同出膛的炮弹，在极近的距离，借着切入的冲势，一记凶狠的右手摆拳狠狠砸在对手毫无防备的肋下软档！
“砰！” 沉闷的击打声伴随着对手一声痛苦的闷哼。
“**撤！拉开！**” 金木阳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肖张扬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下迅捷后撤，重新拉开距离。眉骨流下的血再次模糊了右眼，但他左眼的视线却异常清晰，死死锁定着对手因肋下剧痛而微微佝偻的身体和瞬间紊乱的呼吸节奏。
机会！
不需要金木阳再提醒，肖张扬的血液在咆哮。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个迅疾的前垫步，左刺拳虚晃吸引对手抬手格挡的瞬间，早已蓄满全身力量的右腿如同钢鞭般呼啸扫出！
“啪！”
沉重的低扫腿精准无比地砍在对手刚刚遭受重击的支撑腿大腿外侧！
对手身体猛地一歪，平衡瞬间被打破，脸上露出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肖张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狂风暴雨般的组合拳倾泻而出！左勾拳、右直拳、上勾拳！每一拳都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对金木阳承诺的回应、以及为眉骨旧伤新添创口的复仇之火！拳拳到肉的声音在擂台上炸响！
对手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护头的手臂被打散，防守彻底崩溃！
裁判见势不妙，果断冲上前，用身体隔开了已经打红了眼的肖张扬。
“停！停手！”
比赛终止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肖张扬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右眼依旧被血糊着，只能用左眼死死盯着被裁判扶住、摇摇欲坠的对手。直到确认对方已经彻底失去反击能力，他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拳头，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胜利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转身，视线穿过擂台的绳索，急切地寻找那个身影。
金木阳已经翻过了围绳，几个大步就冲到了他面前。他甚至顾不上裁判还在宣布结果，一把扶住肖张扬因脱力而微微摇晃的身体。
“小肖！” 金木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他迅速检查肖张扬眉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染红了他按上去的拇指。“医生！快！”
肖张扬却咧开嘴笑了，尽管扯动了伤口让他疼得吸了口气，但那笑容却无比明亮和畅快：“哥…赢了！奖金…有了！” 他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孩子般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期许。
金木阳看着他满脸血污却笑容灿烂的样子，看着他眉骨那道再次被撕开、却仿佛更加鲜活的“勋章”，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光芒，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涨。他喉头滚动，镜片后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肖张扬汗湿血污的身体，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体温去温暖他，驱散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他的下巴抵在肖张扬汗湿的发顶，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透过胸腔传递过来。
“赢了…小肖，你做得很好…很好…” 金木阳的声音低哑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后怕。他抱着肖张扬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刚才肖张扬眉骨裂开、血流如注的瞬间，那种心脏被攥紧、几乎停止跳动的恐惧感，此刻才真正汹涌地反扑上来，让他这个在拳台上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男人，也感到了难以承受的窒息。
医生迅速上前，再次为肖张扬处理伤口。金木阳这才松开怀抱，但一只手依旧紧紧扶着肖张扬的手臂，目光片刻不离地盯着医生的动作，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当冰凉的消毒水再次刺激伤口，肖张扬忍不住“嘶”了一声时，金木阳的眉头立刻拧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扶着他的手。
回到那个弥漫着汗味、廉价药膏味和淡淡血腥味的简陋更衣室，金木阳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柔。他拧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擦拭肖张扬脸上、脖子上的血污和汗水。他的手指带着薄茧，动作却细致得像在擦拭稀世珍宝。
“疼吗？”金木阳低声问，看着那道重新被缝合、贴着厚厚纱布的眉骨。
肖张扬摇摇头，脸上还带着胜利后的红晕：“不疼！哥，奖金够交下个月房租了！还能…还能给你买副新拳套！”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献宝一样说着。
金木阳擦拭的手顿住了。他看着肖张扬那双纯粹、兴奋，只装着胜利和他们“未来”的眼睛，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那道刺眼的纱布，再想到自己那双破旧得快要散架的拳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几乎要冲破他竭力维持的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情绪，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急，”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先把伤养好。” 他拿起干净的绷带，开始为肖张扬手上训练和比赛留下的擦伤进行包扎。这一次，他的手不再像赛前那样沉稳如山，而是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这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波澜。
肖张扬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看着金木阳低垂的眼睫，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看着他鼻梁上那副沾了点血渍和汗水的银丝边眼镜，看着他为自己缠绕绷带时那微不可查的颤抖。胜利的喜悦稍稍沉淀，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反手，用没受伤的手，轻轻覆上了金木阳正在缠绕绷带的手。
金木阳的动作彻底停住，抬起头。
灯光下，肖张扬脸上的血污已被擦净，露出略显苍白的皮肤，眉骨的纱布刺眼，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他看着金木阳，看着这个为他构筑未来、为他挡下所有风雨、此刻却因他受伤而内心颤抖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哥，别怕。” 他握紧了金木阳的手，试图传递自己的力量，“你看，它又成‘勋章’了。这次，是胜利的勋章。”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郑重，“**致敬我们的未来，哥。** 这道疤，这拳头，这汗水…还有你…都是通往那个院子的路。我们一起打，一起扛，我不怕疼，你…也别怕。”
金木阳的瞳孔猛地收缩。肖张扬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内心极力压抑的闸门。他看着肖张扬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映出的自己——那个疲惫、担忧、内心充满恐惧的自己，那个戴着眼镜试图掩饰脆弱的自己。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镜片后的眼底一片赤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感：有后怕，有心痛，有骄傲，更有一种被肖张扬这份赤诚和勇敢彻底击中的震撼与柔情。
他反手用力回握住肖张扬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却又在下一秒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放松。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上肖张扬光洁的额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眉骨的伤处），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好…” 金木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许下最重的誓言，“小肖，哥不怕…哥陪你…一起打到底！**致敬我们的未来！**”
狭小、充满药水味的更衣室里，两个浑身汗湿血污、伤痕累累的年轻男人，额头相抵，双手紧握。外面是尚未散去的喧嚣和属于胜利者的欢呼，而这里，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紧握的温度，以及那句承载了所有伤痛、汗水、恐惧与无尽希望的承诺，在简陋的四壁间无声回荡。眉骨的纱布下，是新的伤痕，也是新的勋章，指向那个阳光满溢、开满鲜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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