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恭州,夜色正浓。一家酒吧的包房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酒精气息。
“情况怎么样了,肖大调查员?”秦川晃着杯中的液体,目光紧锁着对面的肖梁
肖梁苦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涩意漫上舌尖:“所有线索,都指向江停。秦川,有些人和事,是该放下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上学时你们是不错的朋友,可多年未见,人心会变,谁又说得准呢?”
“话是这么说,”秦川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但变心的,不一定就是江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铆钉那边,找到了吗?”
“找到了。”肖梁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死的很惨,浑身是伤,像是被凌迟过。我们在他……铆钉的电脑里,看到了发给公安内部,关于交易部署的图纸。这是第三次仔细排查了,几乎可以完全坐实——江停,就是那个叛徒。”
秦川猛地攥紧了酒杯,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可那些警员不是说,最后一刻是江停命令他们撤离,才逃过一劫吗?”
肖梁看着秦川,眼神复杂:“是啊,所以江停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连你,恐怕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骗警方。只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他压低声音,“还有岳广平,行动前见江停,绝对是为了跟江停做什么交易。可到底是什么交易?需要江停两头骗。”
那张图纸,成了压死江停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川沉默了,眼神黯淡下去。包房里的音乐声依旧喧嚣。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肖梁叹了口气,“你明天就要回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趁早忘了吧。要不然,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心里也膈应。”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舒坦地靠在椅背上,自从被安排调查这些事儿他脑子就乱好多疑点,但上面又催的死紧,在不给个交代他容易被教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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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尧端着枸杞茶,跟几位老同事闲聊。忽然,他的电脑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屏幕上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警报。
“危险!非法内网登录尝试!”
魏尧脸色一沉,心里暗骂一声“艹!”,几乎是两步并作一步冲下楼梯,像一阵风似的撞开了刑侦副支队的门。
门内的严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你又用我的口令上内网!这是违反纪律的!你知不知道?!”
魏尧看见严峫气就不打一处来,怒从心头起:“你们朱队长才住院几天,你就撒丫子欢腾了!前几天还把整个支队拉出去喝酒唱K,背景里满是什么‘把每天当成末日来相爱’!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互相爱什么爱!”
他越说越气,指着严峫的着装、腕表、皮鞋,甚至还有他那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你小子大概这辈子都不想提正了!看看你那德行!表!鞋!头发!你是来上班还是来走秀的?稽查组通告批评多少次了?好歹长点记性成不!”
严峫被他骂得有点发懵:“魏……魏局……”
“先把登陆退出来!”魏尧叉着腰,余怒未消,“趁着没人发现,赶紧的!”
他还在气头上,准备再趁机补几句,突然,只听严峫的声音缓缓响起:
“江停,是怎么死的?”
魏尧一怔:“什么?”
“恭州禁毒总队第二支队长江停,三年前殉职。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严峫的目直直地刺向魏尧。
“你没事问这个干嘛?”魏尧皱起眉头,“当年的事儿都过去了,再说,这跟你现在查的案子有毛线关系?”
“有关系。”严峫盯着他。
“有个屁!你没事就拿我的口令在内网上乱逛!”魏尧不干了。
“有。”严峫重复道。他忽然伸手,将桌面上厚厚的一叠案卷“哗啦”一下推向魏尧,“胡伟胜,恭州人,曾因大量代购及伪造国外处方药入狱。我怀疑,他具有利用假冒阿得拉诱使未成年人沾染毒瘾的重大嫌疑。几年前他在恭州,因为给高三女生下药被判强奸未遂。但我认为,这个案子另有隐情——他下的药,应该不是迷奸药氟硝安定,而是跟阿得拉成分类似的上瘾性致幻剂。”
严峫定定地望着魏尧:“——这个案子当年的主办人,是江停。”
“三年前,江停总指挥的缉毒案现场发生爆炸,十多位缉毒警身死,江停本人也被炸得尸骨无存。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尧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拉开椅子,缓缓坐在严峫对面。良久,才长叹一口气,开口道:“那次行动,最后追缴的各类毒品,加起来有八十多公斤。”
严峫瞳孔骤然一缩——八十多公斤!这数量!
“后来这起案子,成了悬案。”魏尧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江停在里面被传得邪乎,有人说他跟毒贩勾结,也有人说他因公殉职。不过,对于那批毒品,倒是认识一致——那是给那十几位缉毒警的‘买命钱’。”
“当年那个案子,因为毒品数量巨大,成交金额惊人,毒贩采用了极其狡猾的人、钱、货三分离的交易方式。警方根据卧底线报,确定了两个主要交易地点:一是市郊的塑料厂,二是生态园。经过分析,认定买卖双方藏匿在塑料厂,而大批毒品和非法武装,则隐藏在生态园的某个培育基地里。”
“按原计划,江停应该带着充足的火力和大批精锐特警,突入培育基地。另一组人则在塑料厂设伏,准备实施抓捕。然而,行动前,作为总策划的江停,却突然把原本应该奔赴生态园的大部分精锐,秘密抽调到了塑料厂。并且在明显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突入。仅仅半个多小时后,整个厂区就发生了始料未及的连环大爆炸。”
“毒贩和买家一起死在爆炸里,本该是普天同庆。但坏就坏在……”他沉声道,“江停临时变卦,等于变相谋害了自己的队友。”
“江停身上的疑点太多。而这么大的爆炸,是找不到任何能逃脱的方法的。上面要求快点结案,一切罪证都指向江停。虽然有人替江停辩解过,但一律都被训斥过一番。”
严峫摸着下巴,眉头紧锁:“那他如果真的跟毒贩勾结,为什么也会死在里面?他收到什么消息了?”
“没人知道。”魏尧摇了摇头,“通话内容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修复不了。而江停本人又死于爆炸,情况太过紧急,事后调查三次都没在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迫于无奈,案子只能定性为悬案。”
魏尧补充道:“因为实在找不到凶手,哪怕所有线索都指向江停,他们也只能怀疑。因为没有完整的证据链,还有太多难以解释的漏洞,实在难以站稳脚。”
“这样啊……”严峫的眉头皱得更紧,“可……为什么会连个烈士功勋都没有?”他难以理解,“要知道,按照这种悬案,只要查不出来,最终都会给个功勋的。”
魏尧的表情突然变得一言难尽,他斟酌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因为那个卧底。”
严峫:“嗯?”
“爆炸发生以后,恭州市公安厅成立了专案稽查组,对所有行动部署和细节进行了彻查。他们发现了一件事——你还记得我刚才说卧底线报了两个交易地点吗?”
“这名卧底,代号‘铆钉’,在贩毒集团内部潜伏了数年之久。虽然没能渗透到集团最高层,代号‘大K’的头领身边,但也一度很接近集团内的二号人物。因此,曾传递出很多有价值的线索,是恭州缉毒系统内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来源。”
“塑料厂爆炸发生后,警方内部消息疑似走漏,‘铆钉’也遇到了极大的暴露危机。因此,专案组为他紧急成立了营救小组。但搜到地点再赶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毒贩杀了铆钉,焚尸灭迹,营救行动功亏一篑。”
“铆钉死后,专案组拿到了他用过的电脑,发现他曾给警方转发过贩毒集团内部的加密邮件。这封邮件解密后,是一部分交易部署图,将生态园培育基地内藏匿的毒品和非法武装说得非常清楚。也就是说,作为行动总策划的江停,不可能没看过这封邮件。”
“那么,他在行动开始前,突然把精锐火力从生态园抽调去塑料厂,以至于十多位缉毒警丧生爆炸,其初衷就变得极其可疑了。”
“更有甚者,那个将警方行动消息透露出去的叛徒,可能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