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对立

江停推开车门，不等金杰走近，便迎着来路站定。韩小梅刚要跟着下车，他却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刹那，手腕一翻，“咔哒”一声锁死了车门，随即反手将车钥匙抛向漆黑的夜空，消失不见。

  车窗内立刻传来急促的拍打声，咚咚作响，但江停恍若未闻，连头都没回。

  “在等谁呢？”阿杰掂了掂手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是等建宁市的同行，恭州市的熟人，还是那个姓严的副支队长？”

  目光在江停身上逡巡。

  江停没有回答。金杰的拳头已如风袭来，他侧身避过，脚下却难以察觉地踉跄了一下。站稳的瞬间，他再次侧身，只听一阵厉风贴着衣衫擦过，金杰的腿风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掠过。

  “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耗着吧？”

  远处高架桥上，车灯如流星划过，在江停冷峻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金杰轻佻地挑眉：“我们老板做事，有时候可不讲道理。”

  江停摇头：“不，凡事皆有因，只是有些原因，不为人知罢了。”

  金杰低下头，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肩膀微微颤抖。半晌，压抑的笑声终于冲破了他的克制，“哈哈哈……”他抬起头，脸上已是满面戏谑，“好吧，其实是有两个原因，不过，你确定要听吗？”

  江停没有回应。

  “第一个嘛，”金杰凑近了些，“是因为那个姓胡的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模具厂里，据说有他们分出来研究用的样本。你知道的，我们得‘保护’自己的生意。”他特意加重了“保护”二字。

  江停的眉头拧得更紧，浓密的眼睫几乎要压成一片，听金杰继续笑道：“至于第二个原因么……”

  “你知道我老板是个特别念旧的人，”金杰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对那种警方行动中途突发爆炸的戏码情有独钟。尤其地点还是工厂，简直是他当年的往事重演，他怎么可能错过这场‘完美重现’呢？”

  江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甚至掐出了温热的血。

  “所以我按指令，特意录了个小视频带回去。”金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随意地抛了个圈又接住，朝江停晃了晃：“怎么样，要不要过来，跟你的同事打个招呼？”

  ——啪！

  江停猛地扑过去想夺手机，却只差了毫厘。

  也在这时，远处一栋平房的屋顶平台上，一个人背着琴盒，一步步走了上来。他摘下眼镜，从琴盒中取出狙击枪，熟练地架设、瞄准。八倍镜中，远处一辆切诺基的车灯一闪而过。那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微调角度。三分钟后，两辆警车未鸣笛，悄无声息地疾驰而来。

  砰！！！

  前方警车的轮胎瞬间爆裂！

  砰！！！

  一颗子弹精准地落在第一个下车检查的警员脚边！

  砰！！！

  第二辆警车的车轮疯狂转动，车身失控打滑，跌进了旁边的麦田里。

  车内通讯器传来急促的声音：“总部！请求支援！对方有狙击手！我们的车全毁了……严峫？他早就没影了！”

  屋顶平台上，那人慢条斯理地收拾装备，将狙击枪重新放回琴盒。身后是璀璨的星河，微风拂动着他的发丝，他戴上眼镜，背着琴盒，不紧不慢地走下平台。

  “不许动！！”韩小梅不知何时已经爬出了车，双手紧握着枪，枪口死死对准金杰的脑门。而刚才险些落入下风的江停，趁机一记扫堂腿狠狠踹向金杰。力道之大，金杰被重重压在引擎盖上，连坚固的引擎盖都几乎变形。

  可惜，江停低估了自己这一脚的威力，也低估了阿杰的抗击打能力。金杰一个鲤鱼打挺，侧身翻滚，反将韩小梅制住，夺过她的手枪，反手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韩小梅的胳膊脱臼了，疼得她倒吸冷气。

  “——别动！”江停的声音陡然拔高，制止了他冲上前去夺刀的动作。

  “你我都不想动，可这丫头未必能忍住。”金杰头也不回，语气轻松：“本来她不在计划里，不过多杀个警察，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停沉声问道。金杰膝盖抵住韩小梅的腹部，迫使她以极其难受的姿势倒在地上，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估算着时间：“接我的人差不多该到了。”

  韩小梅强忍着泪水，身体却止不住地痛苦抽搐。

  “胡伟胜死了，流落在外的那袋‘蓝金’也毁了。你们警察这次破案够快，帮了我们大忙。”金杰顿了顿，回头看向江停，嘴角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不过，我还可以让老板更高兴一点……”

  “如果我能带回去他更想要的东西的话。”

  在他身后，远方的高速公路尽头，一星车灯隐隐亮起。

  江停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不过，你先放开她。”江停继续道，“如果这个警察死了，至少我可以确保你接下来几年都不会过得舒坦……甚至，你可能根本就没有接下来几年的日子过了。”他观察着金杰的反应，显然对方并未将这威胁放在心上。从韩小梅用枪指着他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半个身子进了棺材。“我劝你还是先……”

  “我想活下去不容易，但想拉个人陪葬，倒是再简单不过。”江停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狠厉，“不然，我试试？”

  金杰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似乎在掂量江停话语中的分量。他略一思忖，耸耸肩，站起身，放开了韩小梅。

  “你没事吧？”江停半跪在韩小梅身边，低声问道。

  “……陆顾问……”韩小梅疼得龇牙咧嘴。

  金杰一边拿出手机不知在发送什么信息，一边走向那辆被撞得变形的路虎。他在副驾驶座下翻出一个金属公文箱，又从仪表盘下的杂物箱里摸出一把黑乎乎、形状像枪的东西，插进了后腰。

  “他，他有枪……”韩小梅颤抖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江停按住了。

  “最好还是躺着。”

  “不行，您——”

  “刚才那一摔，你可能有点脑震荡，别乱动。”

  “可是！”韩小梅急切地开口，刚想争辩，突然感觉口袋被什么碰了一下。

  手铐！

  她瞬间明白过来，猛地看向江停。只见他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地说：“躺在这里等救援，市局的人不会太久。再坚持一下，我去去就来。”

  一辆切诺基如离弦之箭，从高速出口飞驰而来，转眼间就到了两人身后。金杰就地翻滚，冲出数米。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后跟飞过，在地上迸出一溜尘土！

  江停厉喝道：“小心！他有枪！”

  话音未落，金杰已经抬手扣动扳机。切诺基明晃晃的车前灯在夜幕中成了最好的靶子，根本无需瞄准，整片车前挡风玻璃应声粉碎！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大切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地停在江停面前。

  金杰的眉梢挑了挑。车门打开，一道矫健的身影持枪下车，正是严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