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青苍山的晒谷场热闹得像开集市。金黄的谷子摊了满满一地，被阳光晒得发亮，弟子们拿着木耙翻晒，吆喝声混着谷粒滚动的沙沙声，是丰收的调子。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坐在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看着阿竹指挥弟子们装谷。阿竹如今已是两鬓微霜，却比年轻时更沉稳，喊号子时中气十足，震得槐树叶都簌簌往下落。
“当年我们晒谷，总偷懒躲在树后睡觉。”叶鼎之剥着颗新摘的栗子，栗肉粉糯，带着清甜，“结果被师父发现，罚我们把散落的谷粒全捡回来，捡了整整一下午。”
“还不是你提议的，”百里东君抢过他手里的栗子，塞进嘴里，“说‘谷粒自己会晒干，不用管’，结果被师父敲了脑袋。”
叶鼎之笑着拍他的手：“就知道抢我的。”话虽如此，却又剥了颗递过去，“今年的栗子格外甜，李婶说后山的老栗树结了满枝，等过几日让阿竹派人去摘。”
“好啊，”百里东君嚼着栗子，眼里闪着光，“还可以做栗子糕，放多点糖。”
“就你嘴馋。”叶鼎之嗔他，却想起年轻时，百里东君总爱抢他的栗子糕，抢完了又会把自己的桂花糖塞给他，说“这个更甜”。
远处，念念带着孩子回来了。小娃娃刚会走路，摇摇晃晃地扑向晒谷场，被阿竹一把捞起来，举得高高的，惹得孩子咯咯直笑。书生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给他们带的新做的米糕。
“叶爷爷，百里爷爷！”小娃娃被放下后，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里攥着颗谷粒，举到叶鼎之面前，“这个亮晶晶的，能吃吗？”
叶鼎之笑着接过谷粒，放在他手心：“能吃呀，磨成米，就能蒸成你爱吃的米糕了。”
小娃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被百里东君抱起来，坐在膝头。百里东君从怀里摸出颗麦芽糖，塞到他嘴里，孩子含着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您二位身子还好？”书生坐在旁边，递过杯茶，“前几日听阿竹说，百里爷爷前些天有些咳嗽，可好些了？”
“早好了，”百里东君摆摆手，“老毛病，秋燥罢了。倒是你们，山路不好走，不用总往回跑。”
“回来看看才安心。”念念笑着说，“娘说，叶爷爷酿的梅子酒快好了，让我来讨两坛，给先生泡药。”
叶鼎之应着“好”，心里暖烘烘的。这孩子，总记得他们的好。
夕阳西下时，晒谷场的谷子都装了仓，弟子们扛着木耙往回走，影子被拉得老长。百里东君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娃娃，叶鼎之跟在旁边，手里提着书生带来的米糕。
“你看这谷仓，”百里东君忽然说，“比当年师父在时，满多了。”
“是啊，”叶鼎之望着那座沉甸甸的谷仓，“日子越过越踏实了。”
风吹过槐树林，带来新谷的清香。叶鼎之看着身边的人，抱着孩子的样子笨拙又温柔，忽然觉得，所谓圆满，不过就是这样——谷仓是满的，身边人是暖的，日子是慢慢的，而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爱意，像这新谷一样，年年都有新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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