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娘……我拿到了……’ 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只想就这么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之际
“废物。”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头顶上方炸响!
林默浑身剧震,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昏沉!他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几步之外,那抹本该消失的白影,不知何时竟又悄无声息地立在了那里!依旧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依旧是清冷孤绝的气质,仿佛从未离开过。月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影,那双冰封的眸子,此刻正淡漠地俯视着泥泞中狼狈不堪、如同烂泥里爬出来的虫子般的林默。
她回来了!
她根本没走!
她一直在看着!看着他像蛆虫一样在血泥里挣扎爬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冰冷瞬间席卷了林默全身,比刚才面对血狼帮的刀尖时更甚!他攥着丹药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某种莫名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
冷月仙子的目光扫过他紧握丹药的手,又落在他那条扭曲变形的断腿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张沾满血污、惊恐扭曲的小脸上。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命倒是硬得像蟑螂。”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可惜,根骨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狠狠戳在林默的心上。‘废物’、‘烂泥’、‘蟑螂’……这些尖锐刻薄的词语,比血狼帮的拳脚更让他感到刺痛。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怒吼,想说自己不是废物!可喉咙里像是堵满了冰冷的铅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在对方那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俯视面前,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可笑。
冷月仙子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漠然转身,雪白的裙裾在夜风中轻轻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融入月光,消失无踪。
‘不!不能让她走!’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林默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炸开!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那丹药带来的最后一丝清醒,或许是娘亲蜡黄的脸和枯柴般的手再次浮现在眼前,或许是父亲雪地里那滩刺目的血……或许是刚才那三个凶徒瞬间惨死的画面带来的刺激……又或许,是这“废物”二字点燃了他骨子里最后一丝属于林默的倔强!
他不想再当烂泥!不想再当被人随意践踏、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他要力量!像她一样,像她刚才那样,一个眼神就能让凶徒灰飞烟灭的力量!只有那样,他才能保护娘!才能活下去!
“等……等等!” 一个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却又蕴含着孤注一掷决绝的呐喊,猛地从林默喉咙里挤了出来!声音不大,却用尽了他残存的全部力气,在死寂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冷月仙子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甚至没有完全转过身,只是侧过脸,月光勾勒出她完美而冰冷的下颌线。那双冰封的眸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戏般的漠然兴味,斜睨着地上那条还在垂死挣扎的“小虫子”。
林默的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举动可能立刻招来杀身之祸,但他没有退路了!他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拖着残破的身体,朝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个翻滚!
这个动作牵扯到断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他硬是咬着舌尖,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他滚到了冷月仙子几步之外,距离她冰冷的裙摆只有咫尺之遥。
他挣扎着,用那条完好的右臂支撑起上半身,沾满血污泥泞和秽物的额头,对着那冰冷的、不染尘埃的白色鞋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磕了下去!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每一次磕头,都牵动着他全身的伤口,尤其是断腿处,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经。额头上本就有的伤口再次破裂,温热的血混合着冰冷的泥污,糊满了他的额头和鼻梁,滴落在冰冷的泥土上。
“求……求您……”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却又透着一股子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狠劲,“收……收我为徒!林默……愿做牛做马!求您……教我本事!教我……杀人的本事!”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
他不敢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那片冰冷的、纤尘不染的白色。他能感觉到那道居高临下的、如同实质冰棱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几乎要将他刺穿、冻结。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默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感觉到额头上温热的血在流淌,能闻到泥土、血腥和自身污秽混合的刺鼻气味。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但他磕头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下,又一下,机械而执拗。这是他唯一的赌注,用命下的赌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审判,清晰地传入林默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想做我的弟子?”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僵,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可以。” 冷月仙子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让林默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巨大的狂喜还没来得及升起。
“三天之内,” 冰冷的声音继续,如同寒霜覆盖了刚刚萌芽的希望,“爬回玄月天阁山门。若迟一息,或死在路上……”
她的声音顿了顿,林默甚至能想象到她嘴角那抹冰冷的、残忍的弧度。
便证明你连做我脚下烂泥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落下,冰冷的气息瞬间消失。
林默猛地抬起头。
眼前,空空如也。
只有冰冷的月光,浓烈的血腥,三具狰狞的尸体,和他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以及,那冰冷得如同死亡宣判的考验。
爬回……玄月天阁?
林默茫然地环顾四周漆黑的、死寂的、充满血腥的森林。玄月天阁……那个传说中高悬九天之上的仙门……在哪里?离这里有多远?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山野林深处!他拖着一条彻底断掉的腿,浑身是伤,精疲力竭!
三天?
爬回去?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个彻头彻尾的、让他去送死的考验!
一股巨大的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他低头看着手里那颗散发着温润白光的丹药,又看了看自己那条扭曲变形的断腿。
‘娘……’ 他喃喃着,眼中最后的光彩似乎都要熄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