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界电竞中心场馆,人声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喧嚣过后的空茫。大屏幕上,刺眼的 “11”牢牢钉在钟鸿森所在战队的名字旁,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所有的希望隔绝在周决赛的门槛之外。
时漾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深灰色鸭舌帽压得很低,黑色口罩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隐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选手通道的方向
选手通道口开始有人影晃动。晋级队伍的选手们带着轻松的笑容鱼贯而出,接受着通道两侧工作人员的祝贺和粉丝的欢呼。彩带碎屑还飘在空气里,残留着不属于这里的喜庆。
终于,在人群的末尾,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钟鸿森低着头走出来。他走得很慢,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泥泞里。没有和任何人交流,没有看任何方向,他只是沉默地走着,脊背挺直,却透着一股被抽空了力气的僵硬。场馆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眼下淡淡的疲惫阴影。他抬起手,不是挥手致意,而是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用掌心抹过额头和眼睛,动作带着一种无处宣泄的烦躁和深深的挫败感。
时漾的心猛地一缩。她看着他抹脸的动作,看着他低垂的眼睫下藏不住的失落,看着他紧握的、指节都有些发白的拳头。那个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甚至有些桀骜的钟鸿森,此刻只剩下一个沉默而沉重的轮廓。
他离通道口越来越近,离她所在的方向也越来越近。周围的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像一座移动的孤岛,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他即将走过时漾这一排,身影快要完全没入离开场馆的人流中时,他的脚步似乎有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他的头,极其微小地、朝观众席第三排靠过道的方向偏转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角度。
那一瞬间,他的视线——带着茫然、疲惫,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寻找——掠过了那个位置。
那里,戴着灰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身影,依旧安静地坐着。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神情,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攥住了宽松卫衣的下摆,布料被捏得皱成一团。
隔着散场时略显混乱的人群,隔着十几排座位的距离,隔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彩带碎屑,两道目光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或许有过不到一秒钟的、模糊的交汇。那交汇短暂得像呼吸间的错觉,沉重得像压在心口的巨石。
钟鸿森的目光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聚焦,便迅速、几乎是仓促地收了回去。他重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汇入了离场的人流,那抹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再也看不见。
时漾依旧坐在原地,直到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提醒。她才缓缓松开紧攥着衣角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麻木。她轻轻吐出一口一直屏在胸口的浊气,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一缕淡淡的白雾。
帽檐下,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最终归于平静。她站起身,随着最后离场的人流向外走去。场馆广播里还在循环播放着晋级的喜讯,欢快的音乐声像针一样扎在寂静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