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WC的热度尚未完全褪去,时漾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推着登机箱走出了成都双流机场的到达大厅。凌晨时分的机场,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冷白的灯光、空旷的回音,以及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气味。她刚结束本周最后一场解说任务,从另一个城市飞回,此刻只想快点回到市区的公寓,卸下一身风尘。
她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低头看了眼手机打车软件的排队人数,微微蹙眉。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带着点熟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时漾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通道的另一端,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样推着行李箱,步履匆匆。黑色的棒球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同色系运动裤,肩上随意搭着背包,浑身散发着长途旅行后的倦怠和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
是钟鸿森。
时漾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住了半秒。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世界瞬间静音,只剩下那个身影在视野里清晰。
几乎同时,钟鸿森也看到了她。
他的脚步猛地刹住。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凌晨空旷的航站楼通道,隔着“互不打扰”的时光,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冰冷的空气中撞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几乎是本能地、迅速地扫过她的全身。
太瘦了。
比火锅店直播片段里看到的、比网络上任何镜头捕捉到的,都要瘦得多。那件薄外套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看着她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一股难以名状的、混杂着愤怒和尖锐心疼的情绪,猛地冲上钟鸿森的喉咙口。
他握着拉杆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喉结,那个被万千显微镜慢放的标志,此刻在近距离下,极其剧烈地、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吞咽下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和翻涌的心绪。
他猛地抬手,不是按帽檐,而是近乎粗暴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下方,一个掩饰性极强、带着烦躁和无处发泄情绪的动作。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才将原本压得很低的帽檐,又往下狠狠按了按,彻底挡住所有可能失控的眼神。
他迈开脚步,步伐沉重得像灌了铅,朝着她走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透过帽檐的阴影,死死锁在她身上,那审视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惊怒和探寻——为什么瘦成这样?
距离缩短。五米,三米,一米……
那强势的雪松焚烧气息更加浓郁,几乎形成实质性的压迫,混合着他身上机舱的味道,将她笼罩。时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的重量,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比上次更甚,带着一种近乎灼人的温度,落在她消瘦的脸颊和空荡的肩线上。她握着拉杆的手心沁出薄汗,指尖冰凉,但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那份无懈可击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
目光没有看行李箱,而是直接、毫不避讳地再次扫过她明显清减的脸颊和身形,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疲惫。然后,才沉沉地落回她的眼睛。帽檐下的视线,带着红血丝,却像燃烧的炭火,直直地烫过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比上次更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板,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熬夜、长途飞行以及此刻翻涌情绪的沉重。
33svan.钟鸿森上海回来?
属于他的冷冽雪松气息,随着这句沉沉的问话,更强势地扑面而来。
时漾迎着他那几乎能灼伤人的目光,清晰地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异样和那份毫不掩饰的、对她状态的“关注”。她轻轻点了下头,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她的身形更单薄。
九思.时漾嗯,你呢?
33svan.钟鸿森拍东西。
但目光却并未像上次那样移开,反而更深地锁在她的脸上,那审视中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担忧和……恼火?他似乎在确认她除了瘦,是否还有别的问题,那缕清茶竹息缠绕着单薄的身体,让他胸口发闷。
沉默再次降临。冷气仿佛要凝结。两股气息无声地纠缠、对抗。属于他的雪松带着灼人的热度,属于她的茶竹带着易碎的清凉。
钟鸿森的视线在她过于清晰的下颌线和眼下的淡青色上停留了许久。终于,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但那声音里压抑的东西太多,显得格外沉重。
然而,就在他的行李箱即将擦过她的登机箱时,时漾的箱子轮子再次卡到缝隙,“咯噔”一声轻响,箱子微歪。或许是疲惫,也或许是那瞬间的走神,她的身体也因为这意外小小的趔趄了一下,身形更显单薄不稳。
钟鸿森的反应比上次更快、更迅猛!他几乎是箭步上前,一手快如闪电地稳稳扶住了她箱子歪斜的一侧,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地虚扶了一下她的肘弯外侧,帮她稳住身形!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极其短暂却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臂上端,隔着薄薄的外套布料,那属于他的、冷冽强势的雪松与焚烧余烬的气息,混合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瞬间包裹了她的手臂,甚至侵入她的呼吸。那温度和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与他此刻眼中未散的惊怒担忧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只是一瞬!快得仿佛错觉!他迅速移开了扶住她手臂的手,只稳稳地扶正了箱子,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纯粹的防止她摔倒。但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臂那过于纤细、甚至能感觉到骨骼轮廓的触感。
33svan.钟鸿森……
他没说话,眼神示意扶正的位置,但呼吸似乎比刚才更沉了些。
九思.时漾谢谢。
时漾低声道,声音轻得像羽毛。刚才那瞬间手臂上传来的滚烫触感和力量感,以及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雪松气息,让她心尖猛地一颤。手腕和手臂上,属于他的气息烙印更加深刻。
他再次“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他不再停留,甚至没再看她一眼,拉高自己的箱子,几乎是有些仓促地侧身,从她身边大步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