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重新陷入冰冷的泥泞,尹殷又是一阵反胃。但这次她强忍着没再尖叫,只是用力地、一遍遍地擦着手上黏糊糊的泥浆,仿佛这样就能擦掉这噩梦般的一切。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浆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间跋涉。孟梵忆打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地面和四周,避开可疑的泥沼和过于茂密的灌丛,不时用折叠铲拨开挡路的藤蔓。宁江肆殿后,耳朵竖起,警惕地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手里的甩棍紧握着,腕上的铜钱串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在寂静的雨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尹殷被夹在中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漂亮的蓝灰色卷发早已失去了光泽,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狼狈不堪。
雨势似乎小了些,但林间的雾气却更浓了,灰白色的水汽在参天古木间缭绕,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几步开外就难以看清。压抑感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突然,走在前面的孟梵忆猛地停住脚步,抬起右手握拳,示意停止。
宁江肆立刻停下,侧耳倾听。尹殷差点撞上孟梵忆的背包,吓得赶紧捂住嘴。
前方的浓雾深处,隐约传来一种声音。
不是雨声,不是风声。
是人的声音!
低沉、短促的呼喝,带着一种紧绷的、战斗中的气息,还有…利器破开空气的锐啸?
“有人!”宁江肆压低声音,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兴奋和好奇,之前的恐惧仿佛一扫而空,“在前面打架?还是被什么东西围了?”她踮起脚,努力想看清雾中景象,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前凑。
“小心!”孟梵忆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小,眼神锐利如刀,“别冲动!情况不明!”
就在这时,浓雾剧烈地翻滚了一下。
“呼啦——!”
一个巨大的、带着强烈腥风的黑影猛地从雾中冲出,几乎是贴着她们头顶掠过!那东西翼展惊人,形貌狰狞,鸟喙如钩,最骇人的是它那张布满褶皱、形似扭曲人脸的头部!
“卧槽!什么鬼东西!”宁江肆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的甩棍下意识地朝那黑影挥去,却挥了个空。
尹殷更是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泥水里,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
那人面鸟一击扑空,发出“嘎——”一声刺耳难听的怪叫,在半空一个急旋,布满血丝的鸟眼死死锁定了地上的三人,尤其是瘫软的尹殷,显然将她当成了最容易得手的猎物。它再次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直抓尹殷面门!
“尹殷!”孟梵忆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却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从侧后方的迷雾中炸响。
“滚开!”
一道身影快如猎豹,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猛地冲了过来!,他手中没有刀剑,只有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棒球棍。来人正是唐卿宇,他身上的红色短袖被树枝刮破了好几道口子,沾满泥点,但那头日系碎盖下挑染的一抹红发却异常醒目,此刻他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股子被激怒的狠劲和亢奋。
他冲势极猛,借着奔跑的惯性,拧腰转胯,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到手臂,那根棒球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抡向人面鸟抓向尹殷的利爪。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响起。
棒球棍结结实实地砸中了鸟爪的腕部!巨大的冲击力让俯冲中的人面鸟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庞大的身体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砸得失去了平衡,像一只断线的破风筝般斜着摔飞出去,“轰”地一声撞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撞得枝叶簌簌乱抖,掉落的树叶和雨水劈头盖脸地落下。
那只被砸中的爪子,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这凶悍无比、干净利落的一击,瞬间镇住了全场。
浓雾中,几道身影也清晰地显现出来。
离得最近的是吴邪,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短刀,脸上溅着泥点,写满了惊魂未定。在他身后半步,站着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年轻人,身形瘦削,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深潭古井,此刻正微微抬眸,目光落在了唐卿宇身上。旁边一个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摔在地上挣扎扑腾的人面鸟,又看看唐卿宇手里那根还在微微震颤的棒球棍,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滴个乖乖!小哥的黑金古刀砍这玩意儿也得费点劲吧?这…这兄弟打棒球出身的?也太他娘的虎了吧!”
唐卿宇甩了甩被反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听到王胖子的话,嘴角一咧,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和痞气:“小意思!这玩意儿看着唬人,速度还没我投的直球快呢!再来一个照样给它本垒打!”他瞥了一眼瘫在泥水里、吓得魂不附体的尹殷,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喂!大小姐!还活着没?没死就赶紧起来!地上全是泥巴虫子,你也不嫌脏?”
尹殷这才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浑身瘫软,但唐卿宇那句“虫子”瞬间刺激了她的神经。她“啊”地一声尖叫,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拼命地拍打着身上沾到的泥浆和落叶,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虫子…虫子…脏死了!唐卿宇!你…你吼什么吼!”声音带着哭腔,却明显是色厉内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