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青铜铃铛声被橘黄色的小海绵塞隔绝在外,威力大减,虽然依旧在背景里嗡嗡作响,让人心烦意乱,头晕脑胀,但至少不再能轻易把人拖进幻觉的深渊。
张起灵确认众人暂时无碍,没急着让大家上那看着就腿软的破石桥。他对着吴邪比划了几下,又指了指平台边上,靠着岩壁、有几块大石头挡着,还算干爽点的角落。
吴邪立刻明白了,赶紧对大伙儿(尤其是还在新奇地抠耳朵感受“安静”的王胖子和沙雕六人组)打手势,压低嗓子:“小哥说这里暂时安全,铃铛声被金字塔挡住了,大家原地休息,恢复体力,别出声,别乱跑。”
王胖子一听,如蒙大赦,“哎哟”一声直接瘫坐在石头上,抹了把汗津津的脸:“可算能歇歇了…这鬼地方,折腾死胖爷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耳塞又往里怼了怼。
黑瞎子和解雨臣也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黑瞎子摸出个扁水壶灌了一口。解雨臣摇摇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平台和黑漆漆的深渊。
沙雕六人组更是东倒西歪。
尹殷几乎是爬过去的,背靠着石头,第一件事不是喘气,而是从她那伤痕累累、沾满泥浆的LV链条包里,翻啊翻,掏出一小瓶便携免洗洗手凝胶,挤了一大坨在脏得不成样子的手上胳膊上,使劲搓揉,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眉头皱得死紧。搓了半天,心理上感觉“干净”点了,她才龇牙咧嘴地脱下那只同样糊满泥、已经看不出本色的高跟鞋,看到磨破出血的脚踝和沾满污垢的脚丫。她又从包里翻出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哆嗦着擦伤口,疼得直抽凉气。
宁江肆瘫在她旁边,累得够呛。她没尹大小姐那么讲究,只是拉开包,在里边摸索着什么。
唐卿宇把棒球棍往旁边一靠,活动着酸痛的膀子。
孟梵忆则完全没闲着。她借着冷焰火最后一点摇曳的光,打开一个厚实的、带防水层的帆布笔记本,就着微光,刷刷地记录着什么。
齐皓坐得相对端正。他摘下眼镜,用衣角仔细擦了擦镜片上的灰。重新戴上后,目光扫过疲惫的同伴。
何言抱着他那糊掉的画夹,像抱着受伤的宝贝。他用齐皓给的消毒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画纸边缘的污渍。
时间在这巨大的地底牢笼里失去了刻度。黑暗是永恒的底色,只有冷焰火偶尔挣扎着亮起一点惨白的光。疲惫像沉重的湿布裹住每个人。高度紧张后的松弛,让眼皮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小时,也许更久。
尹殷被脚踝的刺痛弄醒。她茫然地睁眼,周围依旧是绝望的黑暗和沉默的金字塔轮廓。冷焰火似乎换过一轮,光线微弱依旧。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点不同。
平台入口方向,来时那条陡峭石阶通道的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似乎…变淡了?像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纱。
紧接着,很轻微、很轻微的水滴声,从高高的洞顶传来。
滴答…滴答…带着空旷的回响。
“天…亮了?”吴邪也察觉到了,坐直身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确定。
王胖子揉揉眼,看向入口:“好像…好像是?外面雨停了?”他侧耳听,“有水声…顶上滴下来的?”
仿佛在回答他,入口那片灰蒙蒙的“天色”越来越明显。虽然依旧看不到真正的天空,但不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一种沉沉的、铅灰色的微光,艰难地穿透了厚厚的岩层和洞口,吝啬地洒了进来。
这微弱的天光,如同希望的烛火,虽然无法照亮深渊,却让整个空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它勉强勾勒出黑色金字塔更清晰的轮廓,照亮了平台边缘湿漉漉、长满青苔的岩石,也让那环绕四周的深渊,显出一点模糊的、不那么恐怖的边界。
“真的是…天亮了。”解雨臣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看向那抹来之不易的灰白。
张起灵依旧沉默,目光也投向那抹天光。
沙雕六人组陆续醒来,感受着这细微的变化。
宁江肆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看着那灰蒙蒙的光线,又低头看看自己包上那个脏了点的小白兔挂件,用手指擦了擦兔子耳朵上的泥点。
休息的时间宝贵。
吴邪和王胖子拿出所剩不多的压缩饼干和水给大家分。尹殷皱着眉,小口小口地啃饼干。
孟梵忆边吃边研究石板纹路。
宁江肆分给旁边的唐卿宇一半。唐卿宇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嚼。
何言小口喝水,目光却飘向岩壁边闭目养神的张起灵。晨光的微曦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差不多了。”解雨臣清冷的声音打破宁静,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休整的众人,落在张起灵身上,“该动身了。”
张起灵缓缓睁眼,眸中一片清明。他看向那几座悬在深渊之上、通往黑色心脏的石桥。
短暂的喘息结束。新的路程,伴随着微弱的晨光和依旧在耳中嗡鸣的诡异铃声,即将开始。
王胖子哀叹着爬起来,拍拍屁股:“得,歇够了,准备接着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