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沉默，如同凝固的寒油，死死裹住了整个灶台空间。
杜小禾的意识，死死“钉”在锅壁上那片残影最后消散的位置。那猩红的“逾期未支付”，那冰冷的烤红薯残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魂核！前一秒还在为“赚”到赤晶而劫后余生的微弱窃喜，瞬间被冻结、碾碎。
窒息！比那哑膛客黑洞更甚的窒息！不是源于物理的缺失，而是被无形绳索勒紧精神核心的绝望！屏幕的蓝光，键盘的敲击声，咖啡的苦涩……以及心脏骤停前一瞬那几乎要将胸腔撕裂的绞痛感…所有的碎片，挟裹着浓稠到化不开的屈辱和愤怒，汹涌而至！
“是……我的……”她的意念在无声的漩涡里尖叫挣扎，却如同溺入沥青，每一个念头都沉重到难以挣脱。那颗悬浮在眼前、带着细密齿痕的赤能晶，内部那缕缓缓流动的暗金色能量，此刻在她意识聚焦下，骤然扭曲、拉伸，显现出纸张特有的褶皱纹理和模糊墨渍的印记！那形态，分明就是一张催款单的残留！
赤能晶……记录债？！那哑膛客残魂最后溢出的“晶尘”里带着焦糖色……难道也是某种债务……
“老东西！”杜小禾的意念猛地爆发，带着魂体深处刚经历生死、又骤然被真相冲击的尖锐嘶哑，“这赤晶！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这破灶是专门给人……收债的？！”
她的“视线”猛地转向老灶头烟影，意念中那层因炼出赤晶而凝实了一丝的暖膜都在剧烈波动，激荡出愤怒的红芒。
老灶头的烟影静静悬浮在锅壁上，那两点灰烬红芒正死死盯着残影消失处，幽暗难明。听到杜小禾的质问，烟影才缓缓转过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杜小禾从未听过的、仿佛尘封多年的压抑和无奈：
“收债？……哼。”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却像磨损的齿轮在砂砾里转动，干涩刺耳，“‘债’这种东西……在这儿……叫‘旧怨’……更贴切些。”
灰烬红芒转向杜小禾意识凝聚的核心方向，闪烁不定：“这‘赤晶’，就是从那沉积淤积、死气沉沉的旧怨里……硬生生‘炼’出来的那一点不甘的‘活钱’！是这口熬魂锅，从行尸走肉的残魂里，压榨出来的一点能驱动这灶火的‘油渣’！”
他烟影的手臂（形态更凝实了些？）指向灶台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瞧瞧这街……这灶上……哪个不是被追得走投无路的‘鬼’？哪个不是心口淤着化不开的黑血、喉咙堵着说不出的憋屈才沦落到这破灶台边找口‘热食’吊命？你说收债？这整个暗物质街区……就是个泼天的烂帐窟！灶火不旺，欠条就生！灶火旺了……那烧掉的残魂，留下的‘油渣’（赤晶）……可不就带着他们临死前最深的怨、最恨的债？”
烟影飘近了那颗悬浮在杜小禾眼前的齿痕赤晶，红芒似乎带着一种复杂到极致的贪婪与抗拒：
“你刚才……在锅上看见的……那就是你卡在嗓子眼、烧在魂核最底儿的那张‘旧怨’！炼出了晶……它自个儿也‘熟’了……沉了……” 他顿了顿，声音骤然变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洞察，“至于你……丫头……看你这反应……怕是还没咽下那口气的时候……就被那张‘单子’索得魂飞魄散了吧？能落到这灶上……呵……你生前欠下的那笔债……怕是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扣干了，也填不平的窟窿！”
每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冰锥，狠狠凿进杜小禾的灵魂！
填不平的窟窿……索命的单子……
她瞬间理解了一切！
那加班费！那被吞掉的绩效！那层层累积的罚款和滞纳金！那些以“公司规定”为名不断叠加到她一个人身上的“债务”！那个心脏被勒停的瞬间——不是意外！是被活生生逼出来的窒息绞索！是那张无形的巨额“逾期单”，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勒住了脖颈，只等着她最后一丝气力耗尽，就彻底收紧！
滔天的怒意瞬间压过了恐惧和屈辱！社畜的逆鳞被彻底掀开！程序媛的BUG追踪本能瞬间被点燃，化作焚毁一切的赤红烈焰！
“债？！窟窿？！”杜小禾的意识在癫狂中尖啸，“老娘加班熬肝换的是黑心合同！是那帮吸血鬼把合同变成债契！是那群王八蛋用规章制度给我打催命符！他们才是欠债的！欠的是命！！”
那层灵魂暖膜在极致的愤怒下轰然暴涨，竟透出狂暴的赤芒！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她自身魂核的炙热洪流猛地爆发！灶台上残余的阴冷被瞬间驱散！锅底那团刚刚稳定下来的青红灶火仿佛受到刺激，如同野兽般猛地昂头，红焰暴涨！
锅壁上，饕餮的狰狞纹路在杜小禾魂力赤芒和锅火暴涨的双重刺激下，竟微微蠕动了一下！像活过来一般！
“说得对！撕了他们！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熬成油点天灯！”老灶头像是被杜小禾的狂怒引爆了内心蛰伏万年的戾气，烟影骤然翻腾膨胀，发出刺耳凄厉的咆哮！“那帮狗杂种抽着血抽着筋！逼死一个又一个！还嫌油水不够足！他们才是这街区最大的怨鬼头子！最大的欠债鬼！”
狂暴的怒意如同实质的风暴在灶台上空疯狂碰撞！锅火疯狂摇曳，杜小禾魂核的赤芒激烈燃烧！
然而！
就在这沸腾的愤怒似乎要引燃一切之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如同腐烂了亿万年的海底淤泥夹杂着硫化氢的剧毒腥气，猛地从灶台深处那片浓墨般的阴影里弥漫出来！那气味带着极致的阴寒，如同无数冰冷粘滑的触手，瞬间缠裹上杜小禾沸腾的魂体和老灶头膨胀的烟影！瞬间将暴怒的火焰和咆哮硬生生冻结！
杜小禾魂体一僵，灵魂燃烧的赤芒仿佛被浇上液态氮，骤冷、黯淡！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死死钳制着她。
“嘶——”老灶头膨胀的烟影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猛地收缩、暗淡，灰烬红芒急速闪烁，充满了恐惧，“不好！是‘它’来了……寒潭的‘债’主……闻着味了！快！准备接‘活’！不想被拖下去熬成烂泥就闭嘴！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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