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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流浪者孩

鹰主人

1985年的西北边疆,并不是个很适合作为旅游的好地方,萨门也不是个特别闻名的旅游小镇。只是它附近却有着这片内陆最大的盐湖,所以在这八十年代初期,就已经将古道翻修,建造成几条柏油新马路,将它与几个附近城镇和荒山戈壁外面的世界更好的联系起来。

除了运输盐的货车常来常往,也时不时有几个几个真正的游客,驾车或者徒步到访这个小镇,凝望着河谷.山脊,在五彩经幡猎猎的撕空声下,驻足静默,向梵呗响起的寺院拜倒,和靠近过来的当地小孩闲聊、问路。

山里小孩们喜欢和旅游者聊天,打听旅游者的经历,催促他们讲讲有趣的见闻,以此求证他们幼小脑子,对山外面世界的想象。

这时期的山里人,对外地人大都还是好奇,心里不设防的,即便天生警惕性强的人,也自自然然的大方走过来,敢于用大胆的目光打量着陌生人,赤裸裸怀疑傻笑,丝毫不会掩藏心机,游客们便注意到,这群本地小孩里,混着一个和他们一样,山外人面孔穿着.本地服饰的大孩子。

游客们 以为这孩子是个先到的游客。

游客们和他搭话,问附近的地理人文气象,他熟悉得像个久居此地的老人,快乐而且健谈的讲述一些村落,适合步行的风景秀美小路和安全通行时间,山间怪风和骤雨降临时刻,哪些路段经常有落石和滑坡,他说得头头是道。

而当游客转而对他产生兴趣,询问他自己,他就沉默不答,拒绝开口,目光警惕,小心谨慎的样子,这时候就成了其它孩子快乐开口的时间,其它孩子们争抢着享受开口的机会,七嘴八舌,高兴地将他的来历和短暂的人生往事,说的清清楚楚。

表明孩子们并不想为他们的这位伙伴保密,反而有可能经常拿他来讨论和说给外人听,作为日常娱乐。

作为一个交通要道上的小镇,萨门每五天开放一次的集市,是几百里内最热闹的大集市,

每到赶集日,总有许许多多未见过的商人小贩,挑、担着许许多多没见过的东西,不知走了多远,不知走了多少天路,来到萨门集市上,

就是在几年前的一次集市上,在这男人甚少独自在外,女人出门行走,必须要结伴同行的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孑孑然从远方独自而来,挽在手臂上的包袱,即不像有什么商品售卖,也不像装有能用来购买商品的财物。

女人和孩子站在集市外的街口,即不进入集市,也不离去,进退犹豫,母亲翘首张望,孩子的目光平静的到处注视着:这个热闹小镇的街道,房屋,附近人脸。

一副想要引起人注意,盼望有自己需要的出现的样子。

他们彷徨犹豫的模样,好像时间再往前 几年,经常出现的,那些每年需要离开家乡、躲避洪水的人的神态。

彼时中原地区,人力不发达而雨水充沛,天公一旦作美,人们往往随风水而游走,身上脸上满是泥浆和尘土等大自然的馈赠。

然而当下并非洪水泛滥的季节,土地上的游离之人并不多。所以他们很容易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当时走在街道上来回巡视的镇长夫人万俟,留意到了这对母子。

集市不光是热热闹闹,还有吵吵闹闹,小贩走商们来自四面八方,走的路又远又幸苦,为了抢客、为了占有一个摆摊的好位置,往往推推搡搡,每回都有几个人干起来,他们一掀台子,台子上摆的商品就散散落落在地,滚的跑的满地都是,围观的群众冲上去纷纷捡拾,一会头破血流的小贩商人,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商品,纷纷进入别人的口袋包袱,人们挤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小贩痛哭起来,跪倒在街道边,满脸流泪哀求,但是在风中飘满铜钱味道的热情特殊日子,容不下其它别样情绪,即便同行,对此也视而不见,没人搭理倒霉的他。

老手笑新人哭,有人买有人偷盗,是赶集日的常见戏目。

出门在外,还没有建立默认的江湖规矩,各凭本事小心驱凶避险的年代。

有的小贩,被人看出来携带的是畅销好货,连集市都还没走进去,就有人和她抢道路冲撞,故意和她撞在一起,将她装商品的箩筐‘哐当’撞翻,人倒在集市街口,她的商品散落满地,周围的人群,立刻拥出等待许久的新老熟客,伸手像采摘路边的野果一样,挑挑拣拣,

那个本来被母亲牵着小手的男孩子,这时候独自跑出来,跑进人群里见什么捡什么,手上抓得满满后,他把捡到的商品,都放回小贩的箩筐里,再跑回去捡其它东西,他一次又一次重复,为了追一个乒乓球,他飞跑起来,穿过好几个人,挡住好几个人,对别人的叫骂,听而不闻。直到地上再也没有商品可捡了,他才两手空空回到母亲身边站着又不动。

他们在我的城市帮助了别人,我也应该帮他们点什么。

万俟这样想着,走到他们身边,对那位母亲开口道:“你们需要在萨门做什么吗?也许我能帮点忙,告诉你们怎么去做...这样的......”

万俟看着年轻的母亲:她被太阳嗮黑的皮肤上,依稀还残留着年轻女孩,白嫩自然的肌肤原色,但脸上的皮肤裂痕和覆盖的尘土,也说明她已经从事过劳苦的工作和赶过很远的路。万俟打量她的脸庞,和蔼的笑道:“我年轻时候也是和你们一样,从你们来的方向过来的,那时候我是知青,也许你也是银川人?——我后来留在了这里,嫁在这个地方,嫁给了这里的镇长。”

那位母亲本来也想要问问路,了解一下这座小镇,只是不知道该对谁开口放心而已,见万俟夫人先开口,而且一副相似的山外人面孔,她也就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来。

原来她却不是那种离开家乡,有所漂泊有所收获后,就会回归故乡的人。

游离之人,心系故土,漂泊只是一个经历,或许是不得已的远行寻觅。 大多数人最终会回归故土,回归故土的信念,才是他们心里念念不忘,忍受漂泊饥寒的动力。

她反而是永远不会回去了!别人称之为“家”的,口中念起心想的“远方的家”,她已经背起负在身上,带在身边,对她来说“家”只剩本人,本人在的地方就是“故乡”,“家”已经被她带出来,如今只需要找一个新的安家之地。

难怪虽然经历了长途赶路,身上衣着还是比别的赶路人收拾得干净整洁,是,勤劳的女子,谁不常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呢。

这境遇,倒是和二十几年后的某些大公司大老板处境略微像,旁人眼中以为属于他的,别墅公司,以为他每天有可以回去睡觉,回去享受温情的地方,其实早已经不存在,已经失去了,抵押给了债主银行,还欠一屁股,家当就剩下身上那套整齐的西装裤衩,一身身家在全身上,裤衩和西装是真的,打底衬衫是粉笔画在胸口上,方便每天画新一套,维持体面的虚假。

这位叫“凌天勤”的年轻母亲,她的遭遇,是这个时代农村女性的人生轨迹:茫然冲动的爱情选择,不快乐的婚姻相处:年轻的男人,为了面子,也是为了给唠叨的父母一个交代,就找到一个,自己能用花言巧语搞定的女孩,用尽手段把女孩带进家里,短短一年时间,结婚生子,等女孩怀了孕,对父母有了交代,也堵住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这种感情结合,只是生活环境逼迫下的匆匆选择,是没有爱的。

男人内心空虚的欲望又升起来,听说远方有热闹的传闻,又发现结了婚,父母的唠叨还是堵不住,父母反而增加了养育家庭的啰嗦教导。

不耐烦的男人受不了,干脆撂挑子,新婚不久的男人,离开家庭,于是一走了之,去寻找能满足他,年轻渴望内心的谣言故事去了,从此杳无音信。

因此,一个新婚怀孕的年轻妻子,被动突然的,独自承担了婚姻的所有后果和田地劳作,一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男孩,居然不知道父亲长啥样,一个本来有一个成年劳力的农村家庭,只剩下老人弱妻幼儿,农忙时候忙不完的农活。

坚持几年后,劳动力不足的结果显现,粮食产量低,而孩子也是一张口。于是男方家人做了一个决定:留下孙子,退婚孩子母亲回娘家,这样可以省下一份成人的粮食。

刚成为母亲的女人,凌天勤自然不会放弃孩子,她也不相信一个自己劳作都得不到承认的家庭,会善待一个幼小的孩子,所以就带着孩子一起逃婚,然而男方家庭并不想放弃男孩,一直不断的追赶、骚扰,有时候趁母亲一方家人不在家,偷偷来到娘家村落,跑上门想强行抱走孩子,这样的反复拉锯争抢。

这在农村并没有人管,多数时候这类事情,只不过是麻木的村民,悠长岁月的一个漫长观赏闹剧罢了。

这种农村妇女的经历,结局各有不同。反复的争夺孩子,在有的家庭里,能持续一整代人不完结。

只不过凌天勤显然见识过一点世面,相信天大地大,走出去有容得下,她带着孩子离开家乡,走向远方,如果发现熟人,察觉有追赶的踪迹,就走向更远的地方,几经变迁,走到追踪的人,都追赶不到的遥远之地。

“这么说,我想你可以留在萨门,找份事做。”万俟道,“这里隔着本国最连绵的山,却热闹有商业,工作机会多,当地人如果发现外人不礼貌,是不懂客气的,会自发的维护一定的秩序,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像你我这样山外面孔的人进来,我也能很快知道他们的来历。”

“你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万俟转向男孩,问凌天勤道。

“他叫阿贝,他没有姓,我不想他随他爸爸姓,他没见过他爸爸。我也暂时不想他随我的姓,孩子还小,我怕他会和别人说起,透露了踪迹。”凌天勤回答说。

万俟确实有一种让人信任的能力,能让别人和她透露心里的部分想法。

“叫阿贝挺好的,”万俟祥和的道,她对这个小男孩看着很顺眼,他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不吵不闹,他打量着万俟,目光不透露好奇,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观察。

小男孩散发的情绪状态, 让万俟觉得, 他像是一幅景象:遥远的天边,她还没见过的,蓝色清澈湖泊,她内心里一直有这么一座湖泊的,就在远方的苍穹下,蓝色而清澈,周围野花草甸,高山环绕着,倒映着情绪永远宁静的白云,让她想到了就安静下来。

这心里头常不时浮现的蓝天湖泊画卷,是她零乱繁杂、苦痛坚韧的人生的疗伤药,每当万俟心态不好的时候,万俟就闭上眼,让自己整个人缩回这座湖泊里。就能够迅速获得安宁。

而今天,她似乎亲眼见到了这幅画,出现在她面前。

不仅仅是感受到阿贝未曾被污染的善良天分,万俟年轻的时候,在盐湖工作,过度的劳累和恶劣环境,使她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一直是她难以释怀的,现在一个让她能常常想起东边的家乡,想起家乡父老模样,那种安静而不死板虔诚的小男孩,出现在眼前,万俟觉得,这也许是某对她人生的一个弥补,就像这位母亲的名字让人不由想到的一样:

天道酬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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