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阳伯顾深就把儿子顾玉送到了英国公府上,英国公宋宜春一早去戏园子听戏了,只得蒋惠荪出来待客。
“蒋夫人,我们家玉哥儿昨天见识过砚堂那神乎其技的箭术后,钦佩得不得了,今日嚷嚷着要来跟砚堂哥哥学习箭术!”
神乎其技?这夸赞的是不是有些过头啊!蒋惠荪刚想谦虚几句,顾玉肉嘟嘟的小脸不住地点头:“是呢是呢!我想和砚堂哥哥学射箭!”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蒋惠荪一看到他那可爱的小模样,笑呵呵道:“玉哥儿放心,砚堂哥哥最喜欢教弟弟们骑马射箭了,栖霞,快带小伯爷去后院校场!”
云阳伯拱手道:“那就有劳蒋夫人了!”
顾玉来到国公府校场的时候,宋墨正在将那敢虎头湛金枪耍得虎虎生风,他的步伐稳健,身体随着枪势起伏,仿佛与长枪融为一体,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时而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时而盘旋于周身,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枪网。
顾玉看着那矫健的身姿,羡慕极了:“砚堂哥哥好身手!”
枪尖轻轻点地,宋墨一个漂亮的跳跃完美收枪,他看了一眼拍手鼓掌的顾玉,挑了挑眉:他当是谁呢,原来是昨天那个小哭包啊!
“砚堂哥哥武艺真好,我真的太崇拜你了!你可以教我习武射箭吗?”
宋墨的武艺由舅舅蒋梅荪亲传,又是军中人人赞扬的少年将军,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傲气,他本来不想搭理顾玉那等子蜜罐里泡大的小公子,奈何顾玉实在嘴甜,一会儿一个“少年英雄”“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宋墨清了清嗓子道:“顾玉,你是很认真的想学武吗?”
顾玉眼睛都亮了起来,如同捣蒜地点头道:“是的,学武既可以强身健体,又能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我做梦都想像砚堂哥哥一样可以去杀海贼保家卫国!”
“好!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宋墨沉吟道:“你可做的道?”
顾玉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道:“只要砚堂哥哥说的,我一定能做到!”
“第一,不许哭!”
顾玉用力地点点头:“嗯,再无再累我都不会哭的,男子汉大丈夫……”
“行了!”宋墨打断他的话,这小子就是话太多,絮絮叨叨的。
“第二,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能将我教给你的武艺随便教他人!”
顾玉朗声道:“是,我一定能做到!”
“好!”
于是,年仅十二岁的宋墨身姿挺拔地站在校场中开始教习十一岁的顾玉练武。
“来,像我这样扎马步。”
宋墨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示范:“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弯曲,脚尖微微内扣,身子稳稳下蹲,双手握拳置于腰间。”
宋墨动作标准且利落,小小的身影透着坚毅。
顾玉亦步亦趋地学着。只是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没一会儿便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宋墨连忙扶住他,笑着鼓励道:“别着急,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习武讲究的是根基扎实,这马步啊,得天天练,才能站得稳、扎得深。你看,就像我这样,把重心往下沉,气沉丹田。”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顾玉的小肚子,眼中满是耐心与温和。
顾玉咬着牙,重新调整姿势,努力稳住身形。
宋墨则在一旁绕着他踱步,时不时纠正他的姿势,或轻抬一下他的手臂,或摆正他的肩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对,就是这样,坚持住。手再抬高一点,肩膀放松些。
从此,顾玉就成了宋墨的小跟班和死忠粉。
另一边的窦昭自从昨夜和母亲说开后,就开始着手为自己招兵买马。
她蓦然想起前世自己决然离开济宁侯府,带着妥娘往城外去的时候,她与一位落魄的老先生擦肩而过,那老先生落寞的凄怆之语似乎还在耳边:“虚付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她前世蹉跎于济宁侯府的后宅,一生心血也是虚付了!
既然重生而来,若那老先生真有才华,那她就来改改他的命吧,让他施展一下抱负!
几经周折,终于在贞定大牢里找到了这位老先生——陈曲水。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陈曲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蜷缩在牢房的角落,眼神中透着绝望与不甘。他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眼中满是戒备。
窦昭带着围帽款步上前,朱唇轻启:“陈先生,久闻先生大才,今日特来求见。” 声音清脆悦耳,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陈曲水冷哼一声:“你一个小姑娘来此牢狱作甚?莫要在此消遣我这阶下囚!”
窦昭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浅笑:“先生此言差矣。我知先生怀才不遇,如今深陷囹圄,壮志难酬。但这世间之事,恰似棋局局新,先生怎可因一时之困,便弃了满腹才学?”
陈曲水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仍倔强道:“我已至此境地,又有何作为?姑娘莫要再费口舌。”
窦昭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稿,递至陈曲水面前:“先生且看,这是我近日对朝局的些许见解,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陈曲水狐疑地接过,目光刚触及文稿,便被其中犀利的观点、深刻的洞察所吸引,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仔细研读起来。
陈曲水缓缓坐在草堆铺就的矮炕上,眼神中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深邃与沉稳。他微微挺直脊梁,双手交叠置于桌上,缓缓开口道:“当今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潮汹涌。就拿几大世家来说,以景国公府万家为首,其在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党羽遍布六部。他们世代为官,门生故吏众多,掌控着诸多重要的官职任免权,且在江南一带拥有庞大的商业根基,通过漕运和盐铁之利积攒了惊人的财富,这财富又反过来为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提供支撑,行事风格一贯是稳中求进,不轻易显露锋芒,却在关键时刻能左右朝局走向;再看定国公蒋氏一门,虽在官职数量上略逊于万家,但在军事方面有着深厚的底蕴。其家族子弟多在军中任职,掌控着东南沿海的主要兵权,在抵御外敌的过程中逐渐壮大势力,与朝中的文官集团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窦昭听完,微笑道:“先生既有经纬之才,何不为国效力,成就一番大业?我虽为女子,却也有一颗报国之心,愿为先生提供施展才华的舞台,助先生摆脱困境,实现抱负。”
陈曲水缓缓放下文稿,凝视着窦昭,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姑娘所言,可是当真?”
窦昭目光坚定地迎上他的视线:“我窦昭向来说一不二。先生若愿助我,定让先生此生不留遗憾!
陈曲水眼中的光亮了起来,但很快暗淡了下去:“姑娘可知某因何入狱!”
窦昭一派坦然:“我不问先生过往,只需先生一心一意帮我!”
陈曲水沉默良久,终于起身,向窦昭深深一揖:“既蒙姑娘不弃,曲水愿效犬马之劳!”
窦昭面露欣喜之色,连忙扶起陈曲水:“先生快快请起,此后你我便是同路人,共赴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