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雨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沉闷而黏稠，像一首节奏混乱的鼓点，在寂静的教室里回响。

放学后的空旷走廊里，脚步声都带着空旷的回音。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书包带子被我无意识地绞紧，几乎要嵌进掌心。

目光穿过教室后门那块小小的玻璃窗，落在那个熟悉又遥远的背影上——王俊凯。

他坐在那里，微低着头，额前柔软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桌面上摊开的是他最喜欢的物理习题册，但此刻，那支笔却长久地停在一个点上，没有移动分毫。

窗外的雨丝被风吹斜，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这片灰蒙蒙的水汽里。

星探递过来的名片，雪白挺括，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力，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颤。

它被我紧紧攥在汗湿的手心，锋利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都隐隐作痛，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喉咙深处那团滚烫的硬块。

空气像是凝固的果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激起一阵刺痛，却也像针一样刺破了那份令人窒息的胶着。

林晚“王俊凯。”

声音出口，干涩得吓人，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沙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这突兀的三个字砸在空旷教室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回音。

他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那个瞬间，他几乎是仓惶地抬起头，循声望向门口的我。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里面翻涌着惊愕、探寻，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和……某种近乎祈求的光。

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此刻苍白如纸的脸和眼底汹涌却强压着的风暴。

他看到了我紧握的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看到了我嘴角试图扯起却最终失败的弧度。

他看到了所有我拼命想藏起却无处可藏的狼狈与决绝。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翻腾的情绪海被强行冰封，只剩下冻结的湖面。我扬起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冷酷，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嘲讽：

#林晚“我们分手吧。”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钉，一根根钉进空气里。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那双好看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清晰地、无声地碎裂开来。

王俊凯“为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干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没有为什么。”

我逼着自己迎上他碎裂的目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坚硬，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

#林晚“就是觉得……没意思了。”

我甚至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扭曲的笑容，试图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我强迫自己不再看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冲进了门外冰冷的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校服外套，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钻进来。

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混着冰冷的雨水，滚烫地淌过脸颊，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发出任何呜咽的声音。

脚步声自身后急促地响起，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王俊凯“林晚！你给我站住！”

他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绝望的挽留。

我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在雨里狂奔起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牵扯着肺部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打在脸上、身上，模糊了视线，也冲刷着脸上滚烫的泪痕。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那脚步声几乎要追上我、带着湿气的呼吸仿佛已经喷在我后颈的瞬间，我猛地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那片滂沱的雨幕嘶喊出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呕出的血块：

#林晚“王俊凯！你会是星星！别让我成为挡住你的那片乌云！”

喊完这句话，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再也没有一丝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与身后截然相反的方向，更深地冲进了无边无际的冰冷雨幕之中。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在那句嘶喊之后，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我自己沉重如鼓的心跳，敲打着绝望的鼓点。

五年。

时光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将那个在雨夜里狂奔、心如刀绞的少女，打磨成了一个眼底沉淀着疲惫、眉宇间却多了几分韧劲的成年人。林晚。

我窝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转椅里，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脸上，屏幕上是第N次被退回的剧本修改意见邮件，措辞客气又冰冷。

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变幻的、孤寂的光带。

桌上堆满了速食包装袋和咖啡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熬夜特有的、混合着焦虑和泡面香精的复杂气味。

手机屏幕在桌角无声地亮了一下，跳出高中班长周晓芸的信息：

「晚晚！明晚七点，老地方‘时光转角’，咱们班同学聚会！五年了，说什么也得来！尤其你！消失人口赶紧回归组织！[坏笑][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