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冷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公寓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裹着寒意往骨头缝里钻。林晚星缩着脖子坐在地板上，左手捏着酒精棉的手指抖得厉害。冰凉的液体渗进掌心伤口时，她疼得倒抽冷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客厅里只有桌上那盏发黄的台灯亮着，光线下能看见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味增汤在铝锅里结了层薄膜，村山早上买的便利店饭团还扔在茶几上，包装纸被揉得皱巴巴的。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指针刚跳过十一点半，绿色的荧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渗人。
林晚星偷偷抬眼瞟向沙发。村山背对着她坐着，金棕色的头发黏在汗湿的脖颈上。他脱下来的黑色T恤团在脚边，能看见后腰的止血纱布已经被血浸透，在灰色的沙发垫上洇出深色的印记。刚才在巷子里奔跑时，那些血点子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滴，在地面留下一路蜿蜒的红线。
"嘶——"酒精棉又碰到了掌心的玻璃碴伤口，林晚星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害怕。系统消失的瞬间，她感觉像是被人从高楼推下去，那种悬空的恐惧快要把她吞噬了。弹幕没了，预警没了，连那个吵得要死的系统提示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山还是没动静。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硬得像石头。林晚星知道他在想什么，停车场那一幕根本没法解释。谁会突然从铁丝网翻进来，扔个破自行车挡住狙击枪子弹？谁能准确喊出对手的攻击角度？
"咔嗒。"墙上的老钟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分针跳过一格。
村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晚星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处理伤口，心脏像擂鼓似的咚咚响。她用牙齿咬断绷带，右手笨拙地打了个结。玻璃碴扎进去的地方还在渗血，红色的血珠顺着手指缝往下滴，落在浅色地毯上，绽开一朵朵小血花。
窗外又传来警笛声，这次特别近，红蓝相间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扫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林晚星下意识地缩起身子，手里的绷带卷"啪嗒"掉在地上。
村山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转过头，台灯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能看见额角狰狞的伤口和凝固的血渍。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死死盯着林晚星，像是要把她看穿。
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紧紧攥着地毯的纤维，指节泛白。
突然，村山猛地抬手，扫向桌上的玻璃杯。
"砰！"玻璃杯砸在地板上，应声而碎。透明的冰水混着玻璃碴溅得到处都是，离得最近的林晚星甚至感觉有碎片擦过脸颊。
"够了。"村山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林晚星，你到底想装到什么时候？"
林晚星吓得浑身一哆嗦，后背紧紧贴住墙壁。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村山站起身朝她走过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后腰的伤口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眼神里的寒意却越来越浓。
"停车场的事，"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晚星的指节因为用力抓着地毯而发白，她抿着嘴不说话。系统的事绝对不能暴露，这是她唯一的秘密，也是她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说话。"村山蹲下身，视线和她齐平。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喷在她脸上，"从你突然出现在达摩本部那天起，就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那天会去？怎么知道我会遇到伏击？还有刚才......"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你怎么知道对方下一步会攻击我的左后方？"
林晚星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疼得她喘不过气。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我就是...感觉..."
"感觉？"村山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抓住她受伤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伤口处的纱布都陷了进去，疼得她眼泪直流。"林晚星，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
他的手指捏得更紧了，林晚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粗粝的茧子。这个人总是这样，动作永远比语言更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窗外的警笛声又近了，红蓝灯光晃得人眼晕。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林晚星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示弱。疼就疼吧，总比暴露系统强。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更严厉的质问。
"叮铃铃——"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村山的动作停住了，林晚星也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林晚星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却被村山按住了手。他的眼神充满警惕："谁的电话？"
"不知道..."林晚星摇摇头，"我没存过这个号码。"
手机还在固执地响着，震动透过口袋传到村山按住她的手上。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那持续不断的铃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村山慢慢松开手，示意她接电话。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颤抖着掏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陌生的数字，没有备注姓名。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像是信号不良。林晚星皱起眉头："请问是哪位？"
还是没有回应。电流声越来越大，刺得她耳膜疼。就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林晚星疑惑地看着黑屏的手机，正准备说话，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张照片自动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的背景很暗，像是在某个废弃仓库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被绑在金属椅子上，嘴被黑色胶带封住，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恐惧。她的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看起来已经哭过很久。
林晚星的心脏骤然收缩，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是谁？为什么会发这种照片给她？
就在这时，照片下方缓缓浮现出一行白色的文字，像用血写上去的一样刺眼：
"下一个就是你——不听话的剧透者"
"剧透者"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晚星的眼睛，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村山，脸色惨白。他怎么会知道？对方怎么会知道系统的事？
村山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他一把抢过手机，紧紧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放大照片，仔细查看每一个细节。女孩校服上的校徽，背景中模糊的仓库标志，还有她手腕上廉价的塑料手链......
林晚星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注意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愤怒。
突然，林晚星的眼前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紧接着，熟悉的光幕轮廓浮现出来。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以为系统恢复了。但这次的光幕和以前不一样，它是血红色的，边缘模糊不清，像是随时会消失。
更让她震惊的是，光幕中央出现了一行跳动的数字——红色的倒计时：
00:29:58
林晚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光幕。指尖穿过那片红色的光芒，什么都没碰到，但视网膜上却留下了灼烧般的刺痛感。
"系统？系统你回来了？"她激动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系统？"村山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你在说什么？"
林晚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在这时，眼前的血色光幕突然闪烁了几下，像接触不良的电视信号，然后"唰"地一下消失了，连同那个刺眼的倒计时一起，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墙上的钟表声。
林晚星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村山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而沙哑："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红色的数字？"
林晚星猛地抬头看他，眼睛瞪得溜圆："你也看到了？"
村山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之前在停车场...我就看到过。在你喊出'左三步仰身'的时候，你眼睛里闪过奇怪的光和数字。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林晚星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早就发现了她的秘密。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说？为什么现在才...
村山突然站起身，转身走向玄关。他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车钥匙，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急救包扔在桌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喂，你干什么？"林晚星不解地看着他。
村山没有回头，只是一边从衣架上扯下外套一边说："还能干嘛？救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你不是想知道系统是什么吗？路上说。"
林晚星愣住了，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感觉鼻子一酸。明明刚才还在怀疑她，质问她，现在却...
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红色的数字仿佛还在眼前跳动。不到半个小时，那个女孩就会...
林晚星猛地站起身，顾不上疼得钻心的手掌，抓起桌上的手机和背包："等等！我知道那个仓库在哪儿！"
村山已经穿好了外套，正弯腰处理后腰的伤口。听到这话，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林晚星快速滑动手机屏幕，放大照片背景："看这个标志！是港口区的废弃造船厂！我上周才在《热血街区》的拍摄花絮里见过这个logo！"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突然停住了："等等...看这个！"她把手机凑到村山面前，屏幕上是女孩身后墙壁的特写，"这个涂鸦！是不是和之前袭击你的黑衣人身上的标志一样？"
村山凑近屏幕，眉头瞬间皱紧。那个扭曲的骷髅头图案他绝不会认错，就是今天在停车场袭击他的那些黑衣人的标志。但那些人明明是...
林晚星看着他凝重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认识这个标志？"
村山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急救包塞进外套口袋："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得快点。"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的手没事吧？"
林晚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还在流血，绷带早就被染红了。但现在她顾不上这些："没事，快走！"
两人冲出公寓，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们的衣服。村山锁门时因为扯动伤口而皱紧了眉头，但动作丝毫没有减慢。林晚星紧紧跟在他身后，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往这边走！"村山拉着她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脚下的积水溅湿了裤腿。巷子两侧堆满了垃圾，散发出刺鼻的臭味，老鼠在脚边窜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晚星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25分钟！我们来得及吗？"
"不知道。"村山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必须试试。"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那些黑衣人...你知道他们的来历？"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在我的系统里...他们是叫'达摩'的组织，专门从事非法活动。但是..."她皱起眉头，"系统里的达摩成员不应该穿制式装备的，更没有这个骷髅头标志..."
村山的脸色更加凝重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模仿'达摩'？或者说...是有人故意嫁祸给他们？"
林晚星摇摇头："我不知道...系统刚才的异常可能和这个有关。对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剧透者'这个称呼？"
"这个问题，"村山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拦住她，"等救了人再慢慢讨论。"他指向前方，"我们到了。"
林晚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瞬间沉了下去。
巷子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出租车，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出租车的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红色的马克笔写着一行字：
"上车，带你去找她。"
雨水打在纸条上，红色的墨水晕开，像一道道流淌的血痕。
林晚星和村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明显是个陷阱，但...照片里的女孩还在等着他们。
村山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个键，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我给阿檀发了定位。我们走。"
"等等！"林晚星拉住他的胳膊，掌心的血蹭到了他的外套上，"这太危险了！我们应该报警..."
"报警？"村山冷笑一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觉得那些穿制式装备的人会怕警察？还是你觉得警察会相信'系统'这种荒唐的事？"
林晚星语塞了。她知道他说得对，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那个血色倒计时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为什么非要她去？
"相信我。"村山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至少在弄清楚你的'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拉开出租车后座的车门，雨水顺着他的金发滴落，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坚定。
林晚星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公寓里，他奋不顾身挡在她面前的样子。虽然他总是冷冰冰的，说话也刻薄，但每次遇到危险，他都会第一时间保护她。
也许...也许真的可以相信他。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出租车。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但她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下来。
村山紧随其后坐进后座，关上车门的瞬间，林晚星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狭小的后座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司机始终没有回头，只是通过后视镜冷冷地看着他们。
"开车。"村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出租车缓缓驶出巷子，汇入雨夜的车流。林晚星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模糊的城市夜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那个陌生号码，那个血色倒计时，还有那个神秘的司机...
突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而是一张新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出租车内部，角度像是从后备箱拍的。照片中央，司机座位后方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游戏开始了，剧透者小姐。"
林晚星的心脏骤然停跳，她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对上司机冰冷的眼神。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司机嘴角勾起的诡异笑容，和停车场那个被打断下巴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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