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情形宋淮序也不禁羡慕
方怀瑾正低头，往锅里下面。时不时的还用手来蹭掉梵仁渊脸蛋和鼻头儿上的面粉
袖口挽至肘间，露出劲瘦的腕骨。梵仁渊坐在灶台边，晃着腿，指尖沾了面粉往他脸上抹，笑声像檐角悬着的铜铃，清脆地撞进夜色里。
他本该去斥责的——宫规森严，太子寝殿的灯还亮着，案头奏折堆积如山，明日的《贞观政要》讲义也未写完。可他的脚步却像生了根，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夜风灌进袖口，凉意渗入骨髓。
原来人间的烟火气是这样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拉弓时的场景。七岁，乌木胎的角弓比他还要高，掌心磨出血痕，却没人告诉他“疼了可以停下”。父皇只远远看了一眼，只说了两个字：“继续”
后来他学医，尝百草，舌根被毒麻过，指尖被药汁蚀出细痕。太傅赞他“天资卓绝”，却无人问他为何总在药圃待到三更——因为只有那些不会说话的草木，才不会追着他要一个“完美储君”的答案。
射箭要正中靶心，读书要倒背如流，连微笑都需恰到好处。他活得像一册精装的《礼典》，每一页都工整漂亮，翻开来却尽是空白。
“阿宋哥哥！快来吃吧，瑾初哥哥的面条做好了！”一声活泼的声音，将他的心门敲醒，他微微抬眸，有些欣喜，却面不改色，快步的走过去，他多么的希望这一刻真的有人将他从深渊中拽出去
“阿宋哥哥，你快尝尝。瑾初哥哥做的面条，那就是云朔的顶级美味，我估计就算是南昭，都没有做出来比它还好吃的”小孩子一脸认真的看着宋淮序，一会儿用他那小手指指面，一会儿又怼了怼瑾初哥哥，在宋淮序面前比比划划的
梵仁渊捧着那碗刚煮好的面，浅蓝色的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她踮着脚把碗推到宋和安面前
宋淮序接过碗，目光却落在她的眼睛上："纱带怎么摘了？"
"烛火不刺眼。"她眯了眯眼，睫毛轻轻颤动，"就是有一点点痒，像小蚂蚁在爬。"
太子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梵仁渊吓了一跳，却没躲开。方怀瑾立刻上前半步，手指微微绷紧。“殿下，不可！”
"别动。"方瑾初的声音很轻，指尖搭在她的脉门上。厨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灶台里柴火的噼啪声。
太子的眉头越皱越紧。
梵仁渊的脉象很乱——胃脉虚弱得像随时会断的丝线，是长期挨饿留下的痕迹；瞳脉灼热紊乱，像是被什么强行撑开过。
"你在南诏..."他声音低沉，"经常饿着？"
梵仁渊下意识看向方怀瑾，手指揪住了衣角。
方瑾初的喉结动了动："冷宫的宫人...常'忘记'送饭。"
宋淮序的眼神冷了下来："眼睛呢？谁给你灌的药？"
偷偷的看了一眼方瑾初"大祭司..."她小声说，"他说我的眼睛是神赐的，要我学会'看'..."
宋淮序从袖中取出青瓷瓶，倒出一颗，琥珀色黄豆样的小颗粒，放在梵仁渊的手上让梵仁渊吞下
还没等的方瑾初开口梵仁渊就吞了下去
"甜的？"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嗯。"太子收起药瓶，"以后每日三粒，眼睛就不会疼了。"回过头，看向方瑾初“你放心，都是我南昭的客人，孤不会亏待，更不会伤害”
季仁渊眨了眨眼——烛光好像真的没那么刺眼了。
方瑾初盯着那个瓷瓶："...殿下怎么随身携带……”
宋淮序没有回答，。月光照在他的手背隐约可见几道新鲜的灼痕。
宋淮序清冷的声音“早早便觉得阿渊的眼睛，非同寻常，若是天生的眼疾一丝光都见不得，本来今晚便是要找她，给她看看，谁知你们竟在此地……”
宋淮序接过那碗面，热气氤氲间，他想起五年前南诏冷宫
十二岁的宋淮序随父王出使云朔，在宫苑迷了路。
朱漆斑驳的宫门半掩着，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凑近，透过门缝看见一个小姑娘蹲在墙角——她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画，发间别着一朵将谢的野蔷薇。
“里面是谁？”他问守门的侍卫。
侍卫掂了掂他递来的金瓜子，低声道：“梵仁渊……生来不祥，养在冷宫。”
门开了。
五岁的季仁渊仰起脸，浅蓝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像两枚透亮的琉璃珠。她歪着头看他，忽然笑了：“你也是被关进来的吗？”
宋淮序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她眼下的青影：“你的眼睛……”
梵仁渊抬眸：“天生的，大祭司说我是妖女转世”
“他骗你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转世传说”
梵仁渊朦胧间看得清楚眼前的哥哥瞳色如潮海，深邃又迷人
季仁渊眨眨眼：“可大祭司说，我的眼睛就是标记，要接受神罚，会痛的，很痛，很痛”梵仁渊有些委屈，垂着头
宋淮序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是安慰，还是争辩，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下，但他的心里暗暗咒骂云朔做法，回到南昭定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三个时辰，他们坐在冷宫后的老梅树下。
梵仁渊给他看自己收集的“宝贝”——半块彩釉碗底、三颗磨圆的石子、一包晒干的桂花。
“你为什么不哭？”他忽然问。
小公主正往他掌心放桂花，闻言疑惑地抬头：“为什么要哭？嬷嬷说，爱哭的小孩会被妖怪叼走。”
宋淮序望着她脏兮兮的笑脸，胸口忽然闷得发疼。
就这样宋淮序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偷偷带了好多吃食，宋淮序的父王知道他花了好多金子，还以为是自己儿子贪吃
三天后，暮色渐沉时，侍卫匆匆赶来：“殿下，南昭使团要启程了。”
梵仁渊拽住他的袖子：“你明天还来吗？”
宋淮序将一袋蜜饯塞进她手里：“等我找到治眼睛的药，就来接你。”
她踮脚往他腰间挂了个丑兮兮的香囊：“用桂花做的，保佑你不被妖怪抓走！”
回忆结束
但是宋淮序，却没有将这些告诉他，只是低声冷冷的说道“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了解，这个药会帮他治好眼睛畏光的病，他的眼睛是被你们的大祭司灌了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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