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厚重的墨汁,把江梦瑶整个儿吞没了。
后备箱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灰尘味,混着皮革老化的酸气和淡淡的机械油味。刚才滚进来的时候额头磕在金属框架上,现在还一跳一跳地疼。她缩着身子蜷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发疯似的擂鼓,"咚咚咚"的声音盖过了外面的引擎轰鸣。
手里还攥着那把水果刀,冰凉的金属质感硌得掌心生疼。刀刃很锋利,刚才慌乱中差点划到自己,江梦瑶赶紧把刀尖转向外侧,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成毅......"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脑海里全是刚才香榭丽舍大道上那一幕——成毅染血的白衬衫,护在她身上时闷哼的那一声,还有落入后备箱前最后看到的,他口袋里滑出来的那张素描画。
车子猛地拐了个弯,江梦瑶的背狠狠撞在箱壁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害怕。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会不会有事?那些人会对他做什么?他流了那么多血......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江梦瑶用力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能怕,她对自己说,江梦瑶你不能怕。成毅以前教过你,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狂跳的心平复下来。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车身颠簸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感觉到身下粗糙的地毯蹭着皮肤,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气息,甚至能分辨出引擎转速的细微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江梦瑶的眼睛终于渐渐适应了黑暗。透过后备箱盖边缘那条狭窄的缝隙,她能看到外面模糊的光影飞快掠过——应该是路灯。
等等,路灯怎么越来越稀疏了?
最初是连续不断的光影,大概每隔几秒就会闪过一次。可现在,间隔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要等上好一会儿,才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他们在离开市区。这个念头让江梦瑶的心猛地一沉。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后备箱里空荡荡的,除了她自己,好像没什么东西。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壁,又摸到一些绒毛状的物体,大概是以前放进去没拿走的旧毯子之类的。
突然,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方方正正的。江梦瑶心里一动,小心地把它拿了过来。是个手机!她的心脏骤然加速,急忙按了一下电源键——屏幕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屏幕裂了,像是被重物砸过,根本无法开机。但......手机背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度。
是成毅的手机!江梦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一定是在被拖走之前,趁那些人不注意塞进来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一个摔坏的手机,既不能联系外界,也不能提供帮助。
她把手机紧紧捂在胸口,冰凉的外壳贴着皮肤,却仿佛能感受到成毅残留的体温。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这一次,她没有忍住,无声地啜泣起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嗓子发紧,眼睛酸涩,江梦瑶才渐渐停下。她抹了一把眼泪,手指在无意间又触到了什么东西——一卷纸,好像是被塞进了角落里。
难道也是成毅放进来的?江梦瑶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地把那卷纸展开。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是画纸。而且,是她的画纸。
纸上画的是她的侧脸,是去年生日那天,成毅带她去塞纳河边写生时偷偷画的。画中的她微微低着头,阳光洒在发梢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江梦瑶记得那天的风很暖,阳光很好,成毅坐在她身边,假装在看文件,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她。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小的字。江梦瑶把画凑近那条缝隙,努力辨认着。借着一闪而过的路灯光线,她看清了那几个字——"致我此生唯一的光"。